旁边。
青山先生是一个年龄约三十来岁的青年,一小撮胡子,眼神甚为犀利,给人的感觉睿智中带着凌厉。
身着戎装的是李清,因为一脸胡子,相貌并不容易看清。
在这几天他们与她已打过几次照面,是以并不拘谨。两人向她道了声谢,青山先生便向楼少问道:“你想用五万兵力应付那只夜行军?”
楼少淡定的微笑:“就知先生火眼金睛瞒不过。其实那只军队我已有办法应对,根本无需这五万兵力,但是我们现在必须要保存实力,这支能调遣的精锐兵我还有其他用途,要打得联军措不及防。这样,对于敌众我寡的联军,胜算的把握就更大得多。”
青山先生沉吟不语。
风铃忽然咳嗽了一声,引得几人都望向她后,她似是不经意的说道:“以我的妇人之见,我认为八万加你的五万兵力死守二十万精兵的进攻,想要抗住很难,而且也难保不会伤亡惨重。其实只要稍一想过,就能找到联军的缺点,再反之以击破。”
李清皱眉不语,打仗哪里会有这么简单的事?还真是妇人之见。
青山先生倒是凝眉问道,“哦?什么缺点?”
风铃知他只是礼貌性的问问她而已,并非是把她的话放进眼,看了一眼楼少,见他一脸鼓励,于是微微一笑,缓缓道:“联军同时进攻一个国家,必都有重要的利益相驱使,但是他们的信任度有多高?总是值得怀疑,我忽然想,不如让冯远秀派最多不超过一万的兵力扮成大周军,秘密从沧浦江出发,找个有利的地点挨近蓝月国边界,并让人大造声势,多挖灶台,让蓝月国误以为大周与他们同攻燕国是个晃子,实则却用更多的兵力攻打的是蓝月国,他们必撤退驻守在魔域岭的蓝月骑兵回击此处,此一来已耗去他们不少时间,可解燃眉之急,亦可离间他们,让他们的联军不再成军,一举两得,又不费吹灰之力。”
风铃说完,再冲楼少调皮的眨眨眼,既然敢说,就不会让他失望。
李清和青山先生互视一眼,神色间迭加了不少惊异之色。他们再一商议,觉出此计甚佳,当即便与冯太守去议定细节。
在他们实行此计的同时,二月二十八日,黎明才来,就有骑兵来报,联军已到,相信很快就会对这边展开强大的进攻。对方旗帜多面,有数不清的步兵团和重甲士兵,像海一样黑压压一片。声势惊人。
楼少与青山先生却不急,手下五万精兵在胡鹏带领下已暗地行军钱门关左侧险要处,张开口子随时等待另一支不明军队的降临。
冯远秀守了三天,联军开始的进攻只是游斗或小撮兵试攻,战斗并不激烈,且还能应付自如。
楼少每天除了听取外面的战况外翻看地图外,就是和风铃一起消磨在营帐中。
所谓消磨,大半都是看她在画一些稀奇古怪的图。
风铃对这种古代战争还是相当好奇,这几天她看似无所事事的,实则她也采集了不少信息。这个时代的射击还停留在使用强弩的基础上。她回想着以前所学过的弩的知识,慢慢画出一个更强于强弩的腰开弩,力量更大,使用起来并不是很繁琐,制作也快,利用守城。这是较轻便的一种,楼少得到图纸,立时就送往军需厂就地制作,几日之间就可派上用场。
继这之后,风铃试图用滑轮组制作大型机弩,图纸画好后,与楼少下到军需厂,亲自参与强型机弩的试验工作。
这时临阵磨枪很匆忙,而且也很费时,方觉以前学的知识太少,经过有经验的老工匠热切的制作拼装调试,几日几夜下来,她脑海中的机弩终于能端端摆在眼前。
经过轮轴推动的机弩,不仅可以连发,同时每发可射出十二根,力量大得惊人。只要快速投入批量生产,这种利器,在这冷兵器的古战场,占到的是绝对优势。
当如此超前的武器摆在冯远秀面前时,他当即就跪倒在楼少面前,誓言自此听从他所有的调遣。
这是出人意料的收获,风铃紧握着他的手,两人相视而笑。
夕阳西下,残阳满天,霞彩多姿,洒在硝烟弥漫的边关,却是另一种鲜红的凄艳。
疲累了几天,风铃颇有成就感的睡下,楼少不断对她说话。
他相貌出挑的俊美,若不点灯时,声音里已没有了那种变声期的破碎,变得清亮而微低沉,有着男子特有的磁性,以至她总觉百听不厌。
她听他讲他的父亲,讲父亲的高大,逗弄他时的慈爱,教他习武时的严厉。还有他祖父在他小时候总瞒着父母偷偷来瞧他的趣事。
“我的武功基本上都是我爹教的。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要我每天练内功心法,招式更是强行灌输进我脑子里,不准有一丝偷懒,不然就会让我跑三个时辰不准歇脚,那时还小,哪里会有不想偷懒的时候,我娘总护着我。我爹一见我娘就只有干瞪眼的份的,那时候我就在想,爹的武功那么高,为什么会怕单薄的娘呢?不过现在我总算明白了……”
“那是为什么?”
风铃脸贴着虎皮咬着手背,那时他应该还非常小,竟还能记得清他父亲的言行,看来他对父亲还是非常眷恋的,小孩子,自小失去父爱,总是念念不忘。
楼少身体微动,将脸凑到她面前,“因为喜欢。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后,就会将她的话视为圣旨,不敢有半分忤逆,生恐心爱的人生气不悦。”
他越说越高兴,“其实我还记得爹当年带着我到一个很多人的地方,所有人都在打架,他只是一声大喝,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然后对我爹言听计从,当时我就觉得他是一个了不起的人。抬头仰望,英俊之态,天下无人可比。”
他的崇拜之色,溢于言表,风铃也不由有些向往,脑海里仿佛也浮现出一个英挺高大无畏于天下的父亲形象来。
“你的父亲是什么样子?”
楼少接下来的问题让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不记得父亲是什么样子,严格来说她脑海里没有父亲这样一个人,听说是警察吧,但被人害死了,之后她就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但她绝不悲观,洁身自爱,是以前世在二十六岁高龄了都还未与人叉叉圈圈过,被好友不知嘲笑过多少次。
见她闭目不答,好似睡着了一般,他将被子盖在她身上,喃喃道:“你们那里是一个怎样的地方?有这种先进的武器,还有你这么有趣的人,也不知远不远,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去看看……”
风铃不动,那个地方她自己都回不去,他怎么去看?他蹲身,原来帮她在脱靴子,这孩子真是……
她唔了一声,“清戈,燕大哥那边有消息吗?”
楼少微怔,没料到她忽然问到这个问题,他放好她的靴子,坐到她身旁,“听说大周那边聚集了三十万兵马将会开往东庸关,那边守城有所耳闻后,拒不开城门,他们现在仍在东庸关外。情况不太乐观,若是等到大周大军到的话,他们绝难有幸理。所以我想把这边稳定后,马上超近路过去,我的那些王叔实在……”
风铃点点头,“你祖父交给你的担子很重,你要小心。”
“等我将这些障碍铲除,就是我们成亲的时候。”他解开她的发辫,“你歇息,我还要与几个心腹将官商议些事。”
他就要出去了,风铃突然心中翻腾,一句话冲口而出:“清戈,那些障碍你能除尽么?”
他思考片刻,一脸胸有成竹,清澈的声音流淌过来:“当然,我会不断变强,能完全的保护你,相信我。”
当夜的谈话,许久后在风铃想来,那是一种离难的前兆,一切的事情,并不是按着他们所想的轨迹在运行,冥冥之中,命运之神总有它奇妙的安排,不到最后一刻,谁也无法体会到其中的奥妙。
三月初四,天地间一片昏暗,联军终于对边城展开了第一次全力的猛攻,鼓声震天,声势惊人。而燕军已将连夜赶造出来的机弩也稳稳架在了城头上。
楼少全副甲胄,集合全体兵将,他的脸本是明媚的可以冲破一切雾霭的,但是因着耀眼的日光,竟令人有着刺目的看不清。
他跃上战马,手持弓箭,对雅雀无声的众人大声道:“联军胜,则我等死。若让他们长驱直入,你们的高堂,妻子,谁来保全?眼看春天就来,我们要把这些贼子们赶出关外,绝不让他们占了我们大好河山!”
皇太孙殿下亲临,带领将士抵御外敌,豪气干云,激励得众人更是热血沸腾。
“杀贼!杀贼!杀贼!”喊声惊天,每个人的脸上都只有一个神情:决心。怯懦者因为怯懦,在这样的场合下也不敢流露了。
楼少摇指着营口的高戟,上有一个蓝色的靶心:“本王带着你们,必将和此三箭一样!”
他年纪虽少,但此时口气,则敢一口吸尽沧浦江水。
擂鼓声起,楼少连发三矢,齐中靶心,三根羽毛攒在一起,众人欢呼,震耳欲聋。楼少朝风铃所站的地方看了一眼,就领兵冲出大营,登上了城头。
放眼城墙外,似有千军万马在平原上铺展开来,人头密密麻麻,数都数不清,马蹄如雷震,呼啸奔腾而来。
骑兵身着整齐的军装,马刺闪亮,战刀森森,铠甲在夕阳下闪动着血一样的红光。
响彻天地的怒吼声冲锋声突然传来,联军的号兵吹响了战斗的号角,骑兵如狼似虎的奔向低矮的城墙,重甲骑兵紧随其后,步兵分布两侧,弓箭手在盾甲兵的护卫下前冲。士兵们在怒吼,大地在止不住的震动。
城头重型机弩转轴响声阵阵,当遍野的军官们嘶声高呼,战士们被激发出高昂的血气的向前冲的时候,楼少在城头挺立如松,手持利箭,缓缓张开劲弩,眯着一只眼睛,弓如满月,突然离手射去!
这是一个攻击的暗号,他举起手来,大声喝道:“准备!射!”
就在这一刻,只见半空中箭矢如暴雨一般,铺天盖地席卷而去,以惊人的速度全数射入联军的身体里,天地间一片凄厉惨呼声,不断传来。
风铃终是不愿错过这场血的战争,她骑马来到后山,隔山隔树,战鼓齐鸣,刀剑撞击,高响低鸣。
她抬头,毫无预兆的,在一座孤丘上,宝蓝色的战旗下,站着一人。他裹着乌金色甲胄,面上戴着狰狞的面具,他的身姿如青松般高岸,遥遥傲视着她,高不可攀。他的左手上有一支铁弓,他身边,围有一群年轻的联军兵士。
风铃僵立住。
她看到他俊逸的眼眸里藏着冲天剑气,他死死的盯着她。
“洛先生,此女子定是燕军的密探,应该诛之!”旁边一个兵士小声提议。
洛先生?他就是组成这次联军的军师?风铃心里大惊。
那人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突然挥手示意那群兵士后退到二十丈开外,他手里的弓坠地,眸子里瞬间化出春天般奇异的光芒,向她缠绕而来。
风铃摒住呼吸,他身体突如一只雕鹏展翅向她飞来。她急策马回奔,腰间一紧,已被人挟着掠过马匹腾空向前。她挣扎着,可是她的力气不及他之万分之一,天地旋转,她的身体被按实在树梢。
他的眼睛是雪一般的亮,凝视着她,用光洁的手指摩挲着她的面颊,良久,蓦然揭开他面上的狰狞面具,她还未看清,他的黑发罩下,已遮蔽住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