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相熟

    没了萚六的挑衅，学堂的日子多了几分清静。女帝让肖柠去学堂代她听学，再转述给萚六听。

    说到底，肖柠这伴读是有几分来历的，起初是给清谙找的男伴读。因学堂见面时被萚六看上，何帝君也耍了好一通威风才将人抢了去。

    那个被六皇女抢走的伴读肖柠，是蓬莱文阁大学士肖家的嫡长子。肖家在朝中指点着天下文章士子，在文豪之中颇有威名。肖家诗书礼仪周全，家风也是书香门地的标杆。女帝本意将他带进来，就是想借肖家之风给皇女皇子打个样例。

    翎苑书斋前，简清萚捧着一本《帝德》念的懒散，身边一位清俊秀雅的公子端坐一旁，静默的抄书。盛夏骄阳拂过，到他面前更是淡了几分。

    “六皇女，民者，在上所以牧之，趋利如水走下，四方无择也。这一段您略过去了。这一篇再念一遍吧。”

    “阿柠你又叫我六皇女，不是说好叫我萚儿的吗？哎呦这篇已经念了十几遍了，我是真不愿意再念了。阿柠咱们回阁里给我选首饰吧”

    肖柠沉了沉气，握着笔的手紧了几分。还是用得体的声音回道：“萚六皇女，我是你的伴读，受陛下之命时时督促你的课业。莫要再为难我。”

    萚六皇女闻言撇了撇嘴：“又是这套说辞。”

    她将腿翘起来仰坐着，不时晃动着衣摆，又将书吊到自己眼前，散漫的声音又环绕在翎苑里。

    皇女们还没到与父君分殿而居的时候，而萚六独居翎苑要从三年前说起。

    三年前民间突然开始议论何帝君谋害皇嗣、跋扈妄为，恰逢何筂回何家省亲时听到百姓议论，命侍卫当街杀了三名百姓以示威严。民愤积怨之下百姓怒敲登闻鼓鸣冤，朝中御史弹劾，更有学士堂前死谏。何家以嫡支八万兵权保何筂免死，只在凤凰阁圈禁十年。恰逢蓝家查探出何家贪墨粮草军饷，故将何家主将何骨调回玉京斩首示众。那一年风云攒涌，何家人人自危大伤元气。

    如此这般，萚六似乎依旧看不清楚形势，任性妄为目无法纪。

    在拖沓的诵读影响下，肖柠笔下的字暴露了他的心神不宁。他很不知这六皇女是跟谁学的规矩？只听她那嗓音哑的有几分市井浊气，偏偏还突兀的刺耳。身为嫡女确实上不得台面。

    若是说亲民，她也比市井中的孩子少了些灵气，活像一位爆发户家的小姐。唯有出门在外，挽上那繁杂发髻，缀上朱钗时，才有几分像皇室女。

    他皱了皱眉，努力让自己收敛了心神，压下心底的厌恶。

    还不足让萚六皇女念上半个时辰，瑞脑便来请她去吃东西了，说是樊疆新进贡的葡萄，何家得了后让人冰了些做葡萄饮送进宫里。

    有钱能使磨推鬼，宫中总会有些歪路子营生可以赚钱。

    如此，肖柠也乐得清闲。瑞脑难得能从凤凰阁出来，他也难得能被拯救一次。何家是否还能倒腾到樊疆进贡的葡萄，肖柠没兴趣知道。但细看瑞脑身上略磨损的衣物就知道日子过的不好，可惜萚六皇女却粗心大意，从来看不到何帝君的境遇。诚然，不关他肖柠的事。

    御花园凉湖畔景色优美。

    湖心的小亭中倚坐着一位少年。

    今日浅阅嗣懿阁的记录，不禁感叹帝王家的男子辛苦，还要承受这有违常理的秘术。她从前觉得前世女子生活艰难，现在她更觉得这里的皇家男子太苦了一些。偏偏后宫男子以孕育皇嗣为荣，看做是天家富贵的象征。

    后宫之中的流云落花都不是后宫男子能做主的，有些人的一生也就虚度过去了，似乎没人能免俗。俞长歌身为江湖之中响当当的神医，在世俗中是多么超凡之人，在这乱云翻绞之下也开始经营势力。

    肖柠从翎苑走出来，难得在御花园里，便顺着河流一路走到凉湖畔。

    萚六禁足一月，他几乎日日陪在身边教书。肖柠不喜萚六，一刻钟都不愿与她相处下去。偏偏还要顾及着肖家嫡子的身份，端着他的体统和稳重。今日趁着六皇女密探何筂，肖柠得空出来缓一缓心神。

    他望见湖中的雅亭之中一位翩翩少年翘着腿仰着身子躺在亭子回廊的长椅上，以臂为枕垫，歪着头望向湖面那些戏水的黑天鹅。爽朗清举，潇洒从容。远远看不清神情样貌，肖柠记得同样的浪荡姿势见六皇女做过。

    他初次觉得，竟这般大相径庭。六皇女做来让他觉得粗鄙不堪，大失体统，可偏偏放在这位少年身上却觉得洒脱如鹰雁，仿佛他不属于这后宫喧嚣，倒像是江湖游侠一般朗月清风，英气十足。

    肖柠无意打搅，沿着凉湖边渐渐离开。他寻到偏僻处见四下无人，攀上了湖畔的假山，站在最高的那块石头上迎着风伸着懒腰，挥手将一颗石子拽向平静的湖面：“这后宫的日子实在是太拘谨了，笑也不能随心笑，走路都要小心踩死了哪位贵人养的蚂蚁。亏我也是装世家公子的老手了，可这位姐儿也太....啧啧啧，真是朽木难雕啊！”

    湖面上翻起涟漪，发出咚的一声脆响。这哪里是刚刚一身清雅的公子？这一身吊儿啷当的闲散模样，怕是连世家公子的姿态都没有了。

    肖柠踢着旁边的小石块将那些碎石踢到湖里去，恨恨的将几个字放在口中又嚼了一遍“朽木难雕！”

    湖面上传来的声响惊扰了简清谙的思绪，在一片杨柳隐约遮挡下，她看到假山上有个人影。她出声询问：“谁在那里？”

    谁曾想那道身影晃了晃身子，“啊”的叫了一声，用一个响亮的噗通声回应了清谙...

    清谙“......”不知这是哪路的神仙敢在宫中这般放肆....

    只不过，她看那身影似乎确实不太会游水的样子，扑腾在湖里连救命都喊不出来。她叹了口气，直接跳下湖去，像那道身影游去。怪她从前没救过这样落水的人，不知道等他力竭后再救。

    肖柠在水中胡乱挣扎像个活脱脱的八爪鱼般扒在清谙身上，扯散了清谙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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