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怡悦在心中默默地念着:走吧,孩子,离开了,就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
抬起殷红如血的双眸,美仁发了狂地桌上的茶盅果盘等全数扫落在地,但似乎这些都无法宣泄她的恨意。就这样,她一边怒吼着一边砸着屋内所有的一切,但凡能够挪动的,都被她给砸了,就差没拆了这座屋子,屋内一片狼籍。
静静地,怡悦只是静静地闭着眼坐在一旁,任由这个孩子在面前发泄。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心软。
未久,屋内再没有东西可以砸了,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怡悦深叹了一口气,方睁开眼,却不想见到了美仁那细微的变化,她全身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这傻丫头怎么会变成这样?
“扑通”一下,美仁再度跪在了怡悦的跟前,两眼空洞的望着他处,“咚”的磕了一个重重的响头,道:“还您十年的养育之恩。”
抬起手,怡悦想扶起美仁,却硬生生地收回,抿紧了唇一句话都不说。
“咚”的第二个响头,美仁道:“还您八年前的救命之恩。”
“还您这十年来所赋予的一切。”“咚”的第三个响头,美仁久久未曾抬起头,俯在地上,双肩不停地耸动着,她在无声地流着泪,半晌,方抬起头,幽幽地道:“我,怡符衣,今日在此磕完这三个响头,从今往后,是生是死,将与你、与怡家、与天一族再无瓜葛。”
说完,她便迅速起身,欲夺门而出。
怡悦突然猛地回过神,拦住了她的去路,扶住她的双肩,紧张地问道:“告诉悦姨,你是不是练了那种武功?”
双眸之间色彩褪却得很快,心中的戾气虽未完全殆尽,但伤痕再也无法食愈合了,经过了悦姨的关心到冷漠,再到关心,她已无法若无其事的再回到从前,亦不想面对,她只想快快的逃开这个让她憎恨的魔域。
“这好象与你没什么干系了。”美仁的语气甚是冷淡,无情地抚开怡悦的双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怡悦的身体摇晃着,眼中满是惊恐神色,未作多虑,冲出屋子,追上美仁再度拦住她,颤着声道:“找个自己喜欢的男人,散了它!”
抬起执拗而倔强的黑眸,美仁一时间心中涌起悲凉,嘴边不自觉挂着一丝冷笑,若不是为了完成悦姨下的任务,她何以走至今时今日这个地步。
一直以为悦姨教她的,与天一族的那些个女儿不一样,可到头来,一切都是一场空。
什么亲情,什么养育之恩,全是骗人的,这里的一切都是骗。
“散不散,那是我自己的事,不劳您费神。”她的声音依旧听不出什么情绪,越过怡悦,离开了。
怡悦强迫自己镇定,冲着她背影大叫了一声:“找个男人,散了它,你给我散了它!”
可美仁就像是聋了一样,绝然的背影很快地就消失了。
身后一个厉斥:“你最好给我安份点,当年惜丫头坏了事,已经让我怡家丢尽了脸,而你,我以为你一直是个懂事的孩子,居然也走上惜丫头的路,这怨不得我这个做爹的。总算,老天有眼,还给了我一个素素。你将这丫头逐出天一谷也好,总算是去了我心头这根刺,她只要还留在你身边,就是我怡家的耻辱。你给我安份守已点,或许还可以多活几年,要是让这个臭丫头再坏了事,我定饶不了你。”
怡悦对着父亲冷笑了几声,道:“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便是错怪了姐姐。请你离开这里,以后别让我见到任何一个怡家人在我面前出现。”
回来屋内,怡悦便禁不住身体的虚弱,软软地滑倒在门扉之处,捂着胸口,又猛吐了一口鲜血,望着衣袖上,衣摆处所沾着的鲜血,她凄凉地笑了出来,再用不了多久,她会和怡惜一样,变成一个脱发,面色枯黄的丑女人了。
想她怡悦这一生最重视美貌,却要在死的时候,是一副丑陋无比的皮囊,这也许就是报应。
“姐,我错了。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姐,我错了。我对不起你,我害了符儿……姐,对不起……呜呜呜……”
怡家的人不爱她,怡家的人不要她,怡家的人不容她。
就连离开天一谷,她都要大开杀戒。早已麻木了,她甚至不知道手中的纯钧剑究竟伤了多少人,也不知道为何连家会那么轻易地放过她,更不知道最后自己是怎样离开了天一谷。
天地之大,却没有她怡符衣可容身之处。
她注定了今生今世就该孤独一辈子,娘丢下她走了,连她最依赖的悦姨,那份寄托的亲情,而今,也已幻化成了片片泡沫……
绝望伴着伤心在心底蔓延,像毒药般一点点腐蚀着她的心。
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也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她觉得她整个人都崩溃了。
为何上天要这样对待她?
对着眼前这面静如明镜的湖水,映照出一双殷红的血眸,那是一双包含着无限悲伤、愤怒、绝望、暴戾、杀戮的血眸……看着这双血红的眸子,宛如看到了人间地狱的最深处……
天一圣经上卷上所记载的绝世武功,就是将人心最阴暗的一面完完全全的显现出来,逼着人成魔,逼着人绝望,逼着人死亡……
跪倒在湖边,伏在天一石上,都桓在临死前要她找到天一圣经下卷之后,一定要在天一石前念给他,如今,她要说什么,她该说什么,她和他一样,都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她终于将憋了很久的眼泪,哭了出来,宛似她要将十八年来所有的眼泪全数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