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舍之情,临时起意上船陪行,打算同司徒盛一起漂流到京都口岸再自行归来。
司徒盛心情奇好,一路同我指点江山。我早知倾朝山水锦绣非凡,却不曾听说这般多的传奇。司徒盛似个宝囊,藏满了智慧和经历,便是指着个山头也能讲一段金戈铁马。我从未有幸与年长者如是相处,只觉这一路充满奇趣。船行约半个时辰,两岸山石林木愈加绮丽,加之船家高歌,悠远绵长,当真是休闲之极。我卧在船侧,听流水欢腾,一时间觉的意懒心慵,只愿流水无尽,终点无期,于是随口便念道:“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渔人甚异之,复前行,欲穷其林。”
我这桃花源记本是烂熟于心,然而今日念到此处,忽觉一阵惆怅,心口亦随之绞痛,不自主便顿了下来。我皱了皱眉,耳听司徒盛催我再念,便赶紧舒展心神,继续道:“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
我悠悠念完,便闻司徒盛一声长叹,半响黯然道:“知之晚矣!”
我不明所以,笑道:“大人已得自由身,这‘晚’字该从何说起?”
他摇摇头,神色间倒有些惨淡,更似失了泰半兴致,转身便钻回了船舱。我有些奇怪,跟随入内,他已翻了酒具出来,正自斟自饮。这样饮了几杯,他突然道:“付且贵,若真有桃花源,你可愿去?”
我不说话,心潮涌动,然而终只是摇头。
“你心中放不下的究竟是哪一个?”司徒盛的小眼突然炯炯有神,半起了身,靠近我,低声道:“若是暮家的人,我还是劝你死了心才好!”
我抬眼对上他的,满目疑虑,但又不知从何问起,司徒盛猜到我同暮青晚的关系,算不得十分奇怪,但他为何劝我死心?是因为暮青晚的身份,还是觉着他待我有差?若是这般,难道子荫还算是好的吗?
我眼底的意思太明白,司徒盛怕是一眼就看得明白了,摇头叹道:“事到如今,我是再不明白你要做何了,但怎么偏偏是他?便是太子也算是好的!”
我动了动唇,却觉得无话可说。我想做什么连自己都说不清楚,也许只是想从慕容安然的影子下走出来,也许还等着与暮青晚坦诚相待的那一日,归得一句,我不愿走,只因我终有所求。
司徒盛坐下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饮完了,看向舱外再不言语,沧桑的老脸带上疲惫的表情,分明是厌世之情,却又似不肯放弃。他想了许久,似想得十分艰难,直到船只越过了数道浅弯,他方从随身的行囊里取出本旧典,小心抚摸着问我道:“可能应承我老头儿一桩事?”
“大人请讲,学生当尽力而为。”我不明所以,但还是恭敬承诺。
“此书是我半生心血,你便不能将它完成,也莫让它流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