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夫人,说的是她过世的母亲。
“她……什么?我没听清。”
“她若知晓我半夜带着你到处乱闯,定会责怪。”奕子轩回头一笑,眸子里的光似暖阳一般,他伸手蹭了蹭晏倾君有些发红的脸蛋,“是我疏忽了,天气阴冷,你刚刚还淋了雨,我送你回去。”
晏倾君微笑颔首,不由地想到母亲曾经教过的话,那些权争,那些势斗,那些“生存法则”。那些,四年前开始她便不想再信了,如今她不争不抢,同样活得恣意,同样觉得幸福,为何要去费尽心机的斗?
恰好二人到了门口,奕子轩从腰间取下一串璀璨的琉璃珠,递到晏倾君眼前,笑得温煦。
晏倾君怔了怔,看清那串琉璃珠后,诧异道:“你……”
“阿倾,生辰快乐。”奕子轩的声音温柔地像是要掐出水来,将琉璃珠又递近了几分。
五彩琉璃珠,五颗琉璃晶莹剔透,色彩各异,无日无月却散着幽幽荧光,墨黑的绳结尾端各挂了一颗,颗颗依偎串串相连,外表看就不凡,所代表的意义同样不凡——这是奕家祖传之物,除却嫡长子,便只有当家主母方可佩戴。
“阿倾,你十五岁了。”
——奕子轩的一声叹息,仿佛又响在耳边。十五岁,是及笄之年,婚嫁之岁。这次她才真正明白那话中的意思。
***
“公主,这额间的……要洗去么?”茹鸳看了一眼又怔在铜镜前微笑的晏倾君,掩嘴轻笑着问道。
晏倾君回过神来,看入镜中,伸手触了触额间浑圆的朱砂,还有些酸痛。几天前她与太子哥哥打闹,不小心伤了额头,昨夜奕子轩送她回来,刚刚点灯就被他瞧见了,笑着替她点了颗朱砂,说是遮丑。
“奴婢看是不用了吧?昨日的青紫被遮得干干净净呢,若是洗去了,待会倾云公主定会特意取笑一番,而且啊,这可是那个谁谁谁……亲自点上去的!”茹鸳一眼瞧见晏倾君今日心情大好,又见四下无外人,一时忍不住逗趣了一番。
晏倾君斜睨她一眼,道:“就你嘴贫,出去出去,这妆我自己来上。”
“待会晚宴上太子和奕公子都会到呢,奴婢可不敢偷懒。”茹鸳动作轻快地拿出各种脂粉,嘴角的笑意藏不住。
虽说陛下已经许久未曾留意到公主,连生辰都有意忽略,可她主仆二人仍是在这皇宫里完好地生存了下来。转眼公主及笄,她一早看到那串琉璃珠便明白,公主要嫁了,嫁的还是东昭国内声名最旺的奕家公子!
“公主,依奴婢看,今夜的晚宴之后,倾云公主嫁出去了,接着肯定就是您了!”茹鸳一边替晏倾君挽发,一边笑嘻嘻道。
晏倾君瞥了一眼桌上的琉璃珠,笑道:“今日的晚宴,贡月国的来使替国主选后,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倾云?”
“太子殿下说的啊!上次太子殿下不是和您说皇上与贡月国主,定下的皇后人选是倾云公主么?奴婢全听见了。”茹鸳在晏倾君发间插了一根簪子,面上神采飞扬。
晏倾君低笑,不语。
“反正倾昕公主已经许了余家长子,倾云公主和亲,最多半月便嫁了,接下来就该公主您了!您看,这五彩琉璃珠奕公子都给公主了,事情还能有变数不成?”茹鸳娇俏地挑眼,扫了一眼即便是在屋内仍旧熠熠生辉的五彩琉璃珠。
“世事无常。”晏倾君笑着拍了拍茹鸳的脑袋。
茹鸳躲了过去,打开手边的脂粉盒,嬉笑道:“什么世事,到了奕公子那里,都是小事一桩了!奕公子一向待公主好,您看,这脂粉都是他去白子洲前特地送来的呢。”
茹鸳说着,打开盒盖,笑着替晏倾君扑了薄薄一层粉,“即便是有什么无常啊,奕公子也定然会悉数解决掉的。”
茹鸳笑得眯了眼,细细看着晏倾君。其实,公主即便是不妆点打扮也是漂亮的,尽管这么些年将她的锐气折了许多,不再锋芒毕露的公主,却多了一种内敛的美。
十年,她随着公主一点一滴的变化,长大,及笄,会看着她嫁人,会看着她出这皇宫!
“啊,奴婢差点忘了!”茹鸳放下手里的粉盒,转身从梳妆盒内拿出一张纸笺,递给晏倾君,“今日公主歇息的时候,奴婢在窗台边捡到的,应该……是奕公子掉下的吧?”
纸笺是阖上的,还带着淡淡的兰花香,晏倾君扬了扬眉头,翻开来,隽秀而大气有力的几个字。
——“倾八千城池,携万里云锦,独愿与君好”。
茹鸳一眼瞅见,捂着嘴偷笑。与“君”好,说的不正是她家公主么?这奕公子,果真内敛,表白的方式都与众不同……
她正要多打趣几句,蓦地瞥见铜镜中晏倾君刚刚还红润的脸,苍白如纸。
宫灯通明,灿若星辰。
三月初三,贡月国来使求婚,意在为贡月国主求得贤后。贡月与东昭之间虽说有祁国与商洛两国相隔,却是数代交好,纷争甚少,和亲之后,两国必定更加亲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