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都在你的掌控中,有时候,我以为是在做梦,其实是真实的,你一直都有我的下落,对吗?”
“嗯。”哥舒达温柔一笑,侧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琉菲,“菲儿,其实,我还想让你再自由一段时间,等到我西罗大军拿下卫国的时候再去找你,孰料,你还是来了,所以,我改变了计划,琉云虽然在大牢里,却从未受过虐待,我已经下旨,不需任何人虐待他,审问他,吃穿用度,都是上等的。”
“你的意思,是要我说谢谢吗?”
“不,这是我应该做的,他也是我的表哥。我们是一家人,以后,我们还有比现在更进一步的关系,是吗?”
琉菲顿住脚步,不解的问道:“哥舒达,既然我一直都在你的掌控中,你应该知道我有了孩子,我不会让自己的孩子称呼别人父亲。”
“可我不是别人,我知道他们是青音的孩子,我可以接受他们,就像接受你一样,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我什么都可以接受,青音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青音给不了你的,我也能给你。”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进了琉云所在的牢房外。
哥舒达停住脚步,轻声道:“菲儿,我在这里等你。”
琉菲本来还在担心如何让哥舒达等她,闻听此言,当然是求之不得,点点头,提着裙角走进牢房内。
听见声音,琉云并没有起身,也没有睁开眼。
这段时间,有无数的说客来劝他投降,他都义正词严的拒绝了,他生是大宋人,死是大宋鬼,绝对不会卖国求荣。
他也曾想过死,只是想起宁黛,想起他的两个孩子,想起战死沙场的爹爹,想起音讯皆无的妹妹,便狠不下心来。
他盼着赵慎能够带兵打到西罗来,救出皇上,匡扶大宋。
琉菲看着瘦骨嶙峋的琉云,鼻头一酸,落下泪来。
这还是那个神清骨秀,丰风姿如玉的翩翩公子琉云吗?
“哥哥……”琉菲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带着哥哥离开这里,她不能失去哥哥,她已经失去了爹爹,不能再失去哥哥了。
琉云梦的睁开眼睛,不敢置信的喊道:“菲儿?”
琉菲扑了过去,跪在床头,双手握住琉云的伸过来的手,颤抖着问道:“哥哥,你……我……哥,你起来,跟我走。”
“跟你走?菲儿,此话何意?”琉云从重逢的喜悦中清醒过来,惊问道:“菲儿,莫非你投降了?”
琉菲摇摇头,她不能告诉琉云真相,她要想办法把琉云带走,送回大宋,送回清音谷,送到宁黛身边去。
“哥,相信我,跟我走。”
琉云摇摇头,“菲儿,我们大宋完了,皇上现在成了牧羊人,你让我跟你走,去哪儿?一个没有国家的人,能去哪儿?”
“你还有嫂嫂,还有羲之,润之,还有我们。”
“国家,国家,先有国才是家,国已破,家安在。”
“哥哥,不要沮丧,听我的,跟我走,皇上他们,我会想办法去救。”
琉菲的承诺,让琉云产生了深深的怀疑,一个女子,能有多大的力量去救人。
妹妹,到底向他隐瞒了什么?
“哥,对不住了。”琉菲知道,以琉云的古板性子,就算是说上一天一夜,也不会有结果,反倒会被他说服也说不定。
琉菲点了琉云的穴道,令他昏迷过去,然后对守在外边不远处的哥舒达喊道:“哥舒达,过来帮我的忙。”
哥舒达把他们兄妹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凭着这段时间对琉云的了解,他早就断定,琉菲不可能说服琉云。
哥舒达扛着琉云放到马车上,叹息道:“菲儿,你是想让他去找卓一白吧,我答应你,让琉云和卓一白离开,并且不会追杀他们,只要你留下。”
“还有林贵妃。”
“好,我答应。”
“还有……”
“菲儿,没有了,这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不是说我是皇上,就可以无所不能。”
琉菲垂首不语,是,她明白,一个皇宫,皇上,皇妃,皇子,公主加上宫女太监,还有几千名大臣,救谁不救谁呢?
哥舒达不可能因为爱上自己,就放弃他现在的一切,他隐忍多年,终于有了今天,不可能因为自己毁掉。
“菲儿,我可以逐步让他们获得自由,这,是我所能做到的最大的让步。”
她不知道,自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哥舒达便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地步,每走一步,就会像有了双腿的美人鱼,疼痛难忍。
看着她与青音恩爱,看着她有了一双儿女,看着她对别人日思夜想,那种折磨,不是谁都可以承受的。
他不在乎,他什么都不在乎,只希望有一天,她能偎在他的怀里,湛蓝的眼眸,只为他一个人光彩熠熠。
她和青音,注定是过往,而她的未来,全部属于他。
来到小院门口,琉菲下了马车,哥舒达背着琉云跟在她身后。
卓一白就站在院门口,一开门,就看到了琉菲身后的哥舒达,虽然心里还存有一丝侥幸,不断的安慰自己,及至看到了,还是忍不住痛心如绞。
进了房间,哥舒达把琉云放在床上,轻声道:“要不要让御医过来。”
“不用了,我想我哥变成这样,应该是和心境有关,只要耐心调理一段时日,就不会有事了。哥舒达,你能不能在厅堂等我,有些话,我想和卓一白单独说。”
哥舒达没有半分迟疑的点点头,转身出了房间。
卓一白艰难的扯了扯嘴角,不知道那算不算笑容,“菲儿,你用自己换回了你哥哥,是吗?”
“是,还有林贵妃,卓一白。”琉菲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菲儿,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卓一白,你先答应我,我才会起来。”
“菲儿,。你明知道,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
“不,这件事,关系重大,我没有能够还你的东西,所以,只能给你磕个头作为感谢了。”
卓一白拽不起她,只好蹲在她面前,“菲儿,你说。”
“你把我哥送到清音谷,还有林贵妃,她也要跟你一起走,我能救出来的,恐怕也只有林贵妃了。”
“行,我送,只是,送了以后,我还是要回来的。”
“哥舒达不会放任你回来的,卓一白,放弃我吧,你是卓家的独子,我不能害你。”
“不是你害我,菲儿,如果你把我推开,才是真正的害我,我卓一白选的路,从来不会错,所以,菲儿,不要替我做出选择。”
一时间,琉菲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卓一白,她的顾忌太多,所以,她只有做出这样的选择,卓一白,为何你不明白,我们之间,有缘做朋友,无缘做夫妻。
当初,她是一个女孩儿的时候,除了撒娇,就是使小性儿,一切,都认为是理所当然,从不在意也在意不到别人的感受。
现在不一样了,她有了儿女,做女子可以示弱,可以毫无顾忌,做母亲,就必须要强,更何况,她的儿女没有父亲可以疼爱,为了儿女,她也要放弃,放弃所有,只留下一个身份,她首先是一个母亲,也只能是一个母亲,也只会做一个母亲。
哥舒达说到做到,第二天,林贵妃布衣荆钗的出现在小院,琉菲没有来,卓一白知道,在他回来之前,他见不到她了。
走之前,哥舒达和他深谈了一次,哥舒达说,不希望他再回来了。
他说他一定要回来的,因为他爱的女人在这里。
哥舒达说,琉菲的人生,从此一以后,只能有他陪伴。
他说,明知道琉菲不爱他,为何非要霸住她不放。
哥舒达说,琉菲虽然不爱他,但也不爱卓一白,更何况,青音之与琉菲,永远是从前,从前,不管琉菲心里是谁,不管她跟谁过孩子,都不代表,过去就可以捆住她的人生。
他会带着琉菲一起走,走出新的人生,就算琉菲这一辈子都不会爱上她,也无所谓,更何况,他有信心,在未来的岁月,一定可以让琉菲爱上他。
听闻哥舒达不在紫宸殿的时间,基本上都滞留在琉菲的云菲阁,引起了大臣们的不满,皇后的家族,地位尊贵,战功赫赫,岂是一个异域女子所比。
哥舒达并未听取众人劝谏,反而雷厉风行的下了一道诏书,封琉菲为德妃,现如今在皇宫的地位,仅在皇后之下。
朝堂上下,一片哗然,始知德妃居然是大宋名将琉玉的女儿。
西罗人好勇斗狠,一向敬重有才能的人,琉玉威名远播,比宋皇更加令天下人敬仰,就是他国之人,对琉玉也是崇敬有加,得知琉菲是琉玉的女儿,他们心中的不满,便去了五分。
诏书中还提到,琉玉的夫人,就是柔然的公主,与哥舒达是表亲,先前极力反对的人,除了皇后一族,再无一人呛声。
世人渐知,西罗新皇最爱的女子,是亡宋名将琉玉的女儿,敬王爷赵慎的下堂妃,也是这世上最美的女子。
现如今,除了南疆,大宋版图,已尽归西罗所有,而卫国,也已经名存实亡,只因卫国的国丈袁炯亮暴毙身亡,现在的皇上,根本不能控制朝局。
月初的时候,卫国的皇上,已经向西罗国君递交了称臣国书。
现在,天下只有一个国家,西罗国君,成为了天下之主。
与此同时,国君决定迁京,把都城迁到原来宋国的都城。
所有的人在哀伤的同时,也都承认了一个现实,三国归一,无法改变了。
深宫里的琉菲,对这一切,几乎是一无所知,她被哥舒达保护的很好,每天,她不用去给皇后请安,不必见那些不想见的人。
琉菲的衣妆,皆是宋人款式,宫殿内的布置,更是她在将军府的样子。
听闻哥舒达要迁京,琉菲一怔,她知道,哥舒达迁京,一半是为了江山,一半,却是为了她。
她在宫中已经住了大半年,哥舒达虽然与他日日相对,却对她极为尊重,两人每日里不是抚琴作画,就是吟诗作对,下棋对弈,就是手也不曾拉过。
皇后几次来到她的殿里,都被哥舒达派来的侍卫拦住,没占过丝毫的便宜。
就算没有人挡在前面,琉菲也不怕,她有一身的武功,皇后虽然会一些弓马骑射,跟她比,却是小巫见了大巫,不值一哂。
其实,她很想让皇后进来和她打一架、然后,皇后就有了理由贬她入冷宫,总比日日与哥舒达温柔相对的好。
这世上,最锋利的刀,就是温柔似水的情刀。
锋利的钢刀,砍在身上,至多不过是流血留疤,温柔的刀,却如拳头打在棉花上,纵有万分的力道,也被卸去了。
如果没有青音在前,琉菲或许真的会接受了哥舒达,没有哪个女人,可以拒绝温柔而又真心的宠爱。
每隔十日,哥舒达便给他一纸信封,那里面,是哥嫂传给她的消息,是两个孩子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
只是,每次写信的都是宁黛,琉云对她,没有只言片语。
琉菲不解,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却不知诉与谁说。
卓一白走后,便没了消息。
她每日里能够见到的人,只有哥舒达和几个宫女太监,她的活动范围,也仅限于皇宫内苑。
有几次,她去御花园,远远看到别的嫔妃向她走来,都被侍卫拦了开去。
后来,她再来御花园的时候,就发现,整个御花园都是空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人欣赏风景。
琉菲虽然知道为何,却觉得心中堵得慌,去御花园的兴致,渐渐淡了。
后来,哥舒达带她去了两次草原狩猎,却不肯让她单独骑马走开,身边围的人有百人之多,射猎来的猎物,也都是事先被人下过迷魂药的,动作迟缓,一箭便中。
此后,她再也没有提过打猎,就是哥舒达说了,她也是兴趣缺缺,最多御花园内的池塘钓钓鱼罢了。
整个后宫,无人不知,德妃娘娘得皇上专宠。
时间似剑光,一闪而过,有的人,却因这剑光刺得伤痕累累。
转眼到了迁京的时间,迁京是一件大事,单说皇宫中的宫女太监,就有几千人,更不要说大臣们的家眷。
若是平常人从西罗京城到宋京都,最多不过两个月。
但是,这么多人,怕是没有半年,到不了的。
一路上,走走停停,皇上似乎心情大好,带着德妃不时出外走走,倒似游玩为重。
登基一年来,哥舒达的雷霆手段,诸位大臣,早已领教,都对新皇有几分忌惮,不敢太过违逆,哥舒达也越来越专制,无人敢触其锋芒。
这一走,还真的走了五个月,而京城的皇宫,也已经重装完毕,有宋国的风骨,也具西罗的神韵。
重回故里,琉菲感慨万千,复杂的情绪,让她忍不住热泪盈眶。
为了能够救皇上于水火中,她隐忍再隐忍,终于等到了哥舒达开了口,将皇上和诸位大臣们贬为庶民,并发给银两,在草原深处安了家,只是周围有一支五千人的队伍,名为保护,实为监视。
只是,军营和青楼里的皇妃,宫女,大臣的家眷们,她却无能为力了。
其实,就算救了他们又如何,没了贞洁的女子,即使活着,也与死了无异。
趁着他们安排箱笼,哥舒达带着琉菲出了皇宫。
琉菲不解的问道:“要去哪里?”
“你觉得我们现在是去哪里?”哥舒达的笑容,带着无尽的温柔。
两人均是寻常百姓装扮,除了相貌过于惹眼,并无其他,虽然路上很多人投来目光,却被哥舒达身上自然而然的王者之气所逼退。
来到将军府前,琉菲才醒过神来,这是她的家,她回家了。
只是,物是人非,爹爹不在了,哥哥嫂嫂带着孩儿们躲在清音谷,府中怎可能见到一人,只是徒增伤感罢了。
走上台阶,琉菲愣住了,门房竟是原来的阿福。
阿福显然是认出了琉菲,闲适优渥的宫廷生活,使得琉菲不曾被岁月留下半点痕迹,怎么看,她都不像近三十岁的女子,顶多也就十八九岁而已,只是,要比十八九岁的女子,多了一抹成熟妩媚的韵致,只一眼便再也不想移开视线。
看阿福愣呆呆的看着琉菲,哥舒达恼怒的轻咳一声,阿福立即回神,这人,应该就是当今皇上了。
心里想着,腿就软下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再不敢抬头。
哥舒达伴着琉菲向院中走,直至走院子自不见人影,阿福还不敢抬头起身。
琉菲一路走来,发现院子里全都是原来的家仆。
哥舒达嘴角牵着笑意,云淡风轻的说道:“将军府所有的人都找回来了,只是你那些姨娘和庶子女,不知所踪,我想,你也不希望他们回来,所以,就没有再找下去,如果你希望他们回来,我派人再去找就是。”
“哥舒达,你不必这样做的。”琉菲觉得他的温柔,像是一座五指山,压得她动也不能动,她已经,没有抽身的力气了。
“快走,我还有更惊喜的礼物送给你。”哥舒达自然而然的拉起她的手,大步奔跑起来。
琉菲忘了拒绝,只觉得一颗心噗噗跳个不停,却不知哥舒达给她的惊喜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