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武功。

    师父说，他是天赋异禀，又能忍别人所不忍，日后，必成大器。

    十三岁的时候，师父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于是，他找了替身，自己偷溜出宫，用了两年的时间，游历了西罗，大宋，卫国很多地方。

    那时候，他就在心中形成一个念头，这天下，是他想要的，也只能是他的，他要做天下的主人。

    他知道，师父不是一个好人，是江湖上最为人不齿的那种背叛师门的孽徒，确定在他身上再也学不到东西的时候，他下药迷昏了他，然后，让他变成了一具尸体。

    看在他们曾经师徒一场的面上，他还是给他买了一具上好的棺木，并亲手埋葬了他。

    下葬的时候，他无意间摸到了他胸口的一块硬东西，扯开衣服一看，才发现是一张羊皮卷，上面的字，很小很小，像苍蝇头。

    他断定那是一个好东西，便装了起来。

    后来，他找了一块水晶石，看清了上面的字体，原来，是一本武功秘籍。

    他的师父，竟然还留了一手，怪不得不管天多热，他都不脱衣服，原来是这样。

    练了那上面的武功之后，他才知道，自己原先的武功，不过是井底之蛙，见不得世面。

    武学一道，其实没有什么秘籍可言，最重要的就是活学活用，融会贯通。

    当他学成秘籍上的武功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再到江湖上历练一番。

    这一次，他更有信心了，他连挑江湖八大门派，然后，又神秘失踪，至今，江湖上无人知道，那个神秘的年轻人，居然是西罗的皇子。

    两个人在诡异的情况下，安然度过了一夜。

    “那是什么声音？”轰鸣的声音，比雷声还要震耳，昨天青音就听到了，只是他手中的地图万不能拿出来给哥舒达看，所以他忍不住问哥舒达。

    哥舒达伸个懒腰，眯着眼睛微笑道：“那就是南疆最有名的魔鬼瀑布，每隔三天，它就停一次，这戈罗江的水，有近一半来自这魔鬼瀑布。”

    魔鬼瀑布，青音陡然记起，罗生子好像和他提过，这魔鬼瀑布，隐在马尔马拉山内，是一个像魔鬼性格一样的瀑布，千万不能靠近它，因为靠近魔鬼，结局注定是被毁灭。

    他们乌蛮人很怕这座瀑布，千百年来，他只能被当作一个神秘的传说伫立在那里，始终无缘得见，人们宁可绕路走，也不会靠近它。

    青音心中一动，冷眸昵向哥舒达，“哥舒达，菲儿就在魔鬼瀑布，是么？”

    哥舒达微一愣怔，点点头，青音，果然是留不得。

    两人洗漱完毕，青音在树丛后面换了一身，把自己的行李打点好，这才走出树丛。

    他的行李已经缩减到了最少，除了他和琉菲的衣物，药品和地图，水囊，其他的东西，都留在了罗生子家中。

    两人颇有默契的一前一后，循着魔鬼瀑布的声音走去。

    曙光乍现，火红的朝阳轻盈的跃上山尖，那璀璨耀眼的光芒，瞬间照亮这个马尔马拉山。薄纱一样的云雾带着妩媚的忧愁，翩然散去，美丽的鸟雀跳跃在枝头，欢快的唱出一曲欢乐的晨曲，鸟语花香，清新的空气，葱郁的树木，让人为之神清气爽。

    山风阵阵，伴着魔鬼瀑布的轰天雷鸣，让马尔马拉山平添了一抹令人心悸的诡谲。

    也许是已经习惯了丛林，眼前的美景，并不能让青音动容，他的心里，只想着一件事，就是找到菲儿。

    走在前面的哥舒达感觉青音忽然停住了脚步，诧异的回头看去。

    青音靠在一棵树下，脸色苍白如纸，额头冒着大地的冷汗。

    哥舒达一惊，赶紧跑回来问道：“青音，你怎么了？”

    青音摇摇头，他不想让哥舒达知道自己的病情。

    或许是因为斩杀水蟒之王的时候太过用力，这段时间，他的蛊毒，频频发作，他甚至怀疑，自己已经等不到找到人面蜂了。

    青音把行李挪了挪，头枕在上面，淡淡道：“哥舒达，我们已经走了快两个时辰了，我有些累了，歇一会儿再走。”

    哥舒达料定他有事，闪电般的握住他的脉门，果不出所料，他的内力，在此刻已经无影无踪。

    “蛊毒发作了，是么？放心，我不会在这个时候害你，菲儿还等着我们两个人联手去救。”

    哥舒达解下背上的行李，找出一个玉瓶，倒了一丸药出来，强行塞进青音的口中。

    须臾间，一股凉凉的微苦气息让他精神一震，虽然没有力气，头脑却清醒多了，身体上的痛楚，也减轻了许多。

    哥舒达坐在他的身边，唇角挂着一抹莫名的笑，“青音，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何会有天下至宝的玉茗丸？”

    青音闭着眼睛，仔细回味刚才的味道，的确像是玉茗丸。

    “这是我师父传给我的，可惜，我总共还剩十粒，你吃了一粒，还剩九粒。我对医术一道，不感兴趣，所以，也没有问他玉茗丸的制作方法，这个东西，很快就要失传了。”

    他这一番话，在青音心里已经泛起了滔天波浪，因为玉茗丸是张神医研制。

    因为缺乏几味药材，张神医只是把玉茗丸的配制方法教给了他，一直忙来忙去，也不曾配出药来。

    张神医几次进山寻找药材，并让琉菲几次夜探太医院，都无果而终。

    而且，玉茗丸只能暂时起到舒筋活血的作用，所以，这件事到后来不了了之，他们二人都很明白，没有人面蜂，就算是有了玉茗丸，所起到的作用，也只是昙花一现而已。

    如此说来，哥舒达的师父，就应该是张神医的孽徒，已经失踪许久的越剑子。

    世上的事，真是奇妙，兜来转去，人与人之间，总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扯也扯不断。

    “青音，你怎么不谢谢我？”

    “哥舒达，你师傅是谁？”

    “我也不知道，到他死的时候，我都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我和他相识的时候，只有八岁，后来，彼此合了眼缘，他就收我为徒，只是，他从不肯告诉我他的师傅是谁？师门何在，后来我也就懒的问了。怎么？你认识我师父？”

    青音眨眨眼，声音微弱，“不认识，只是因为学医，所以对玉茗丸感兴趣。”

    “哦，如果你能活着出去，我可以再送你一粒，只要你研制出来送我几瓶就可。”

    青音冷冷一笑，没有说话，玉茗丸的确有提升内力的神效，只是，一次吃得太多，反倒有反蚀作用，日久年深，就会知道其中的危害了。怪不得哥舒达的内力远在他之上，想是和玉茗丸有很大的关系。

    有句话，叫做欲速则不达，修炼内功，也是一样，这世上，没有轻而易举就可以得到的东西。

    这些事情，青音是不会告诉他的，哥舒达，迟早会毁在自己的手里。

    “青音。”哥舒达突然叹了一口气，缓缓道：“其实，我觉得你可能是和琉菲在一起的岁月太长了，长得你无法看到别的女人，所以，你认为自己是爱琉菲的，我觉得，你应该多接触一下别的女人，这个世上，不是只有一个琉菲可以爱。”

    “哥舒达，你呢？”

    “我，我和你不一样，在看过无数的女人以后，我发现，只有琉菲值得爱。”

    “是啊，既然只有琉菲值得爱，我为何要放弃琉菲，去走弯路呢？在我心中，永远只能是琉菲，我和你不一样，我们之间，永远没有共同点。”

    哥舒达微一愣怔，笑了，自己说服青音的理由，好像真的构不成理由，反而，让青音更加坚定的相信，琉菲，才是最好的，想不到，自己也有愚蠢的一天。

    青音闭上眼睛，他现在需要休息，现在发作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张神医的五年之说，怕是安慰他的吧。

    在没有找到琉菲之前，他是不会死的，只要有一线生机，他也要搏一搏。

    或许是吃了玉茗丸的缘故，只大半天的时间，青音就恢复了内力。

    确定青音没事，两人吃了一点东西，再次出发。

    魔鬼瀑布，似乎越来越近，两人虽然近在咫尺，还是不能听见对方说什么，只觉得耳中尽是轰鸣之声。

    青音撕了两团软布，塞在耳中，又递给哥舒达两块布条，哥舒达瞥了一眼青音，如法炮制，捂住了耳朵。

    西边的天，只见被紫灰色的暮云笼罩，夜雾渐渐飞上山峰，依然不见魔鬼瀑布的影子。

    两人都有些心灰意冷，呆呆的伫立在石头上，倒背着双手，遥看远方的景致，天是暖的，心却是冰的。

    “我们又浪费了一天。”

    “明天我们应该能到魔鬼瀑布，哥舒达，我觉得你应该来过这边。”

    “就算来过吧，只是上一次很匆匆，而且，那次很不愉快。”

    青音暗忖，他应该是和蒙阐定来谈合作，而蒙阐定，应该是拒绝了他，所以，他退而求其次，选择了爨象，爨象的野心，是整个南疆，所以，他们才会彼此利用吧。

    两个人陷入沉默，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微妙，一旦救出琉菲，他们表面上维持的和谐，必将被打破，哥舒达，决不允许青音留在世上的。

    虽然有心理准备，青音看到魔鬼瀑布的时候，还是被眼前的景致惊呆了，他从来没有想到，秀美的南疆，还有这样波澜壮阔，气势雄浑的美景。

    气势磅礴的瀑布，以排山倒海之势直落深渊，轰鸣声震耳欲聋，强烈的威慑力让人禁不住心生畏惧，不敢靠近。

    阳光下，无数晶莹的水滴化成白练，倾泻而下，空气中，水光折射，幻化成一弯美丽的彩虹，在水雾氤氲的瀑布中闪烁着，此景只应天上有，人间能有几人见。

    瀑布的下方，就是危险诡谲的陡崖峭壁，哥舒达闭上了眼睛，似乎是陶醉在这景致里无法自拔了。

    青音拽拽他的袖子，哥舒达扭头，给青音一个笑脸，伸手一指瀑布的下方。

    青音明白了，琉菲，就在瀑布的下方峭壁里。

    现在的水流如此巨大，他们是不可能下去的，就算是千斤巨石落下，也会被这轰鸣的水流卷走，更何况他们两个血肉之躯。

    青音算了一下，明天才是魔鬼瀑布消失的日子，怪不得哥舒达不着绿树成荫急。

    哥舒达向青音比划道：“还有两个时辰，魔鬼瀑布就要消失了。”

    青音没有明白，后来，他在青音手心写了出来，青音在他写完后，迅速抽回了手掌。

    哥舒达恍惚了一下，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个男人的手比女人还要细腻，嫩白，甚至，还有淡淡的香味。

    青音，压根不像三十几岁的男人，他是一朵正在盛开的兰花，幽香扑鼻，志趣高雅，只是未免曲高和寡，有些远离尘世的味道。

    哥舒达喃喃自语道：“青音，你很幸福，如果我是琉菲，也会爱上你的，所以，我更不能容你在这个世上。”

    青音无意间瞥见哥舒达的薄唇一张一合，因为瀑布的响声太大，他并不知道哥舒达再说什么，阳光打在他的侧脸上，他长长的睫毛下，粘着瀑布飘来的水汽，看起来，很伤心，很失落。

    青音并未多想，他从来不喜欢猜度别人的心思，尤其是面前这个人，狡猾的像草原上的头狼，又像丛林里心机深沉，勇猛无比的猎豹。

    两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两个人吃完东西，积蓄好力量的时候，魔鬼瀑布渐渐褪去了他的温柔面纱，露出坚硬的狰狞棱角。

    两个人都有一身盖世的轻功，想下到峭壁之上，也不是什么难事。

    峭壁上，只有深绿的苔藓，在巨大的水流冲击下，别的植物，也不可能有生存的机会。

    为安全起见，青音还是决定多看一些藤萝，拴在树上，顺着藤萝向下走，总能省些力气吧。

    哥舒达没说什么，只是和青音一起砍藤萝，他带的是宝剑，用起来没有弯刀爽利，他有些羡慕的看看青音的弯刀，不是谁都可以有青音的好运气，青音的弯刀，是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