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阖上眼,掩去眸间复杂神色。
卫予卿的呼吸渐渐平复,似乎已经沉沉睡了过去,车壁忽然传来两声“叩叩”轻响,混杂在雷鸣风雨声中,几乎听不见。
翁汝舟掀起眼帘,抬手磕上车壁,两声回应。
她的手指托上卫予卿的头,将他小心翼翼地挪到软榻上,慢慢起身。
是时候该结束了。
酸涩在心尖逐渐弥漫开,翁汝舟微微蹙眉,察觉自己的呼吸都是发着颤的。
同行的小吏急不可耐,眼看着山崖就在前方,车里的人还没出来,他急得头上都要冒火了,忙道:“大人,快下车!”
翁汝舟掀开帘子,探出身的那一刻手腕忽然被扣住。
她吓了一跳,猛地回身,竟是对上了卫予卿睁开的眼睛。
细雨扑上脸颊,翁汝舟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冰冷,此刻就像是坠入了深不可测的深渊之中,她呆呆的连手都忘记甩掉。
“你要去哪里?”
卫予卿的声音很轻,就像是梦呓一般。
翁汝舟这个时候才发现他的手是无力的,连眼皮子都险些睁不开,瞳孔聚不了焦,想来神智并不清明。
也是,那香薰药性那么烈,生病的卫予卿又怎么抵挡得住。
翁汝舟挤出一丝笑,尽量平稳着声线安抚他,“我东西掉了,回去找找,很快就回来。”
她旋着手腕想挣脱,卫予卿却拽得很紧,他道:“你唇上有血,你怎么了?”
翁汝舟闻言心中一酸。
是刚才她为了抵挡药性,咬舌流出的血,沾到了唇上。
“刚刚吃了杨梅。”
翁汝舟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乖,我很快回来。”
卫予卿的意识很昏沉,他尽力睁开眼去看翁汝舟,去看她的模样,但眼皮子却沉重得紧。
“你要回来。”
只来得及说这四个字,卫予卿的手便无力垂下,马车还在行驶,驾车的车夫已经慌得不行,忙道:“大人,山崖就在前方了!”
雨滴从脸颊滑落,翁汝舟的视野一片模糊。
她咬牙跳下车辕,泥水溅了一身。
踉跄两步,翁汝舟被一旁的小吏扶住。
车夫扬臂一甩马鞭,马车滚滚向前,激起烟尘,眼看着快到山崖边缘,他立即转身扑向道路,弃车不顾。
不过几瞬,车轮已经碾过了崖边那条线。
翁汝舟沉默转头,背对着马车缓缓沿着来路走。
雨水打湿她的发,洇湿了她的衣袍,石青色的袍衫渐渐转为暗青,近似深沉的黑。
轰然一声。
是木板散裂的声音。
翁汝舟依旧往前走着,脚步半分未停。
舌尖的血很苦。
她眨眨眼,温热的液体忽然从眼眶里滚落出来,砸进泥地里。
*
“少爷!少爷!大事不好了!”
槅扇被下人拍的砰砰直响,翁汝舟从梦中惊醒,忽地睁眼,从美人榻上站起身走去开门。
门外小厮面如菜色,一张脸白的像纸,望向翁汝舟的眼睛满是惊恐,“少爷,叛军攻城了,皇城陷落了!”
什么!
翁汝舟双腿一软,险些站不住身子,踉跄两步撞在圆木桌边。
“怎么办啊少爷!现在外面全是人,有兵有民,都乱成一锅粥了!连王军都溃逃了,叛军进城后会不会杀了咱们?”
翁汝舟猛地抬头,立即冷静下来,吩咐道:“趁人多眼杂,咱们现在赶紧走!”
她陷害卫予卿,想必他是不会念及旧情的,如今攻进城来,必定要寻她算账。
如今只有出逃才有活路!
翁汝舟伸手推了推呆愣住的小厮,斥道:“还不赶紧去,吩咐各房各院收拾细软金银,现在就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