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应是兴师问罪的一番话,红莲说出,此时却有淡淡落寞。
相比被监视,其实还是卫庄的离去让她更难过吧?说到底白凤与她非亲非故,连朋友都算不上,既然寄人篱下,为自己打算而监视一下宿主又有什么过分的?
“这种鸟,叫谍翅鸟。”白凤伸出手指,将小圆鸟召了回来,“监察是它们的天性,你可不要冤枉了无辜。”
红莲冷冷一笑,“无辜?一只小鸟懂得什么监察?还不是你指使?”
白凤悠然看着她,眼神不明,直到将红莲看得有些发毛。许久,白凤才走到红莲身后,右手优雅一掠,指尖已经拈了一枚白羽,“这也是我指使你沾上的?”
“这是什么东西?”红莲又惊又惑。
“这是谍翅鸟的羽毛,它们会追踪同类的羽毛,这是天性。”白凤眼中狡黠之色一闪而过,仍然带着少年人得逞之后的得意,“你自己不小心,谁都怨不得。”
红莲只觉得一股怒气直冲头顶,眼前人明明是阶下囚,却比她这个主人还优哉游哉。少女直觉便去抓腰间的链剑,却在触到剑柄的一瞬怔住—教她剑术的人,已经不在了。
如今看这剑,不过睹物伤情罢了。
按上剑柄的手又默默地放下,红莲仿佛被一盆无形的水浇熄了怒火,整个人又安静了下来。白凤眼瞳动了动,闪过一丝疑惑,却没有说什么。
谍翅鸟可以知晓她的行动,却不能洞察她的内心。
“别以为庄走了就没人能制住你,还有阿紫,她虽然在宫外的紫兰轩,却随时可以到宫里。”红莲淡淡说道,又恢复了公主的威仪。
“阿紫?你不知道她跟卫庄一起走了么?”白凤问道。
此后很多年,白凤都会不时想起当时红莲的表情,明明不是很夸张,那种悲伤却似弥漫了天地。他再没有某一个时刻见过那么悲伤的红莲,以至于在无数个夜半无人或是孑然独立的时候,脑海中都会猛然撞出那一幕,提醒他,那个女子并非如世人表面所见的无坚不摧。她的柔弱纵使被掩埋在了时光的废墟里,也仍然存在过。
“那就我来!”红莲语气里有些赌气,誓要让白凤无话可说,“别想着你那所谓的自由了,既然加入了流沙,那你的性命就不属于你了,而是属于流沙!”
女子坚韧决绝的表情如此鲜明,似乎在卫庄离去的一瞬间就褪去了娇生惯养的外壳。白凤惊异于她的转变,却也明白这转变的原因—有些人的作用就是这么强大,当他在的时候,你骄横任性肆意妄为;当他走了以后,你的肩膀立即就担起了他留下的全世界。成熟有时候真的是一瞬间的事而已。
譬如卫庄之于红莲,墨鸦之于他。
“至于它们......”红莲瞥了一眼不远处盘旋的几只鸟儿,“我不管你是有心还是无意,以后别让我再看见它们。否则,见一只,杀一只。”
字字冰冷,句句诛心。
白凤一凛,心里顿时明白,从这一刻开始,他们正式成为敌人。
如果说卫庄在时,红莲对他还有几分可怜,那么卫庄走后,红莲对他的可怜,则尽数转为了危机感。
毕竟,这个别院里的阶下囚,还将她视作害死弄玉的仇人。她不会忘,若不是那一夜卫庄出手及时,她就会被眼前人扼住脖子直接毙命。
说到底,白凤是被卫庄用武力制服扔到别院来的,不是被韩非感化来的。
即使名义上是流沙的同僚,但实际上,白凤不过是流沙敌人的敌人。与其将他放在外面不知何时窜出来破坏流沙的计划,还不如将他看守起来以备万全。
毕竟,姬无夜那么难对付,一点不确定因素都不能有。
此前的红莲,因着对他的一点怜悯,所以两人关系看上去似乎并不是很紧张。而今的红莲,对他防备如大敌,便彻底剑拔弩张了。
这小女子......白凤心里冷冷一笑。
倒要看看你能嚣张到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