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目,反过来人家还安慰我。我感激他们,但是不能原谅自己。
杨程会后直接去了李局那里,我知道他大约是道歉去了。因为大概率李局是要发脾气的。
杨程很晚才回来。我的眼睛应该已经哭肿了,不敢抬头。他叫我出去吃饭,我吃不下,就拒绝了。
他突然提高了声调,想不吃就不吃啊,还当我是个领导吗。难道哭一哭就能解决问题了,你都要工作了,能不能不再像个孩子一样,让人都哄你。
这应该是第一次他这样对我说话,我忍住眼泪,跟他出去。
我们去了离单位最近的一家小饭馆,还是湖南菜。
很辣。
他大约心情也不好,看我不动,就专心吃自己的,一边吃一边叹气。
我知道自己错的离谱,只好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也不用了,他气呼呼的吃着清蒸甲鱼,你的免死金牌被我这次扣完了。
我点点头,应该的。
吃完饭,他让我直接回家好好睡一觉,他则又返回了单位。
我也点点头。只是那一路,我对着夜色,流着泪,嘴里一遍遍的重复着:平方公里,平方公里。。。
一直到857遍,我终于到家了。
我进了门,灯也没有开,终于放声大哭。
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如此无能,明明准备了那么多,却得到那样一个结果。
以后会是什么我根本不敢想了。
很久很久以后,我拿出手机,想都没想就拨了出去。是李密的。
终于接通了,却没有任何声音。
激动的、难过的、委屈的、悔恨的情绪一股脑涌来,我对着那头,边哭边骂,“李密,我好难受啊。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为什么不来安慰我。。。。,我想离开这里,再也不来了。。。”
我哭着睡着了,手机也没电了。
第二天我迷迷糊糊醒来,呆呆地望着外面的太阳,那么亮,却赶不走我心里的霾。
我第一次真正迟到了。
马新抬眼看了我一眼,想说话,却又咽了回去。
杨程进来办公室一次,看了看我,却叫了马新过去。
慢慢的,杨程让我做好的方案都交给马新。
我点点头,然后开始整理文件,一弄就是一上午。
直到中午,杨程进来又催我,下午上班前必须整理好发给马新。
没问题。
我午饭也没去吃,专心整理。
然后上传邮箱,对着发送按钮,我犹豫了一下啊,然后点击发送。
仿佛我把自己都清空了。
马新则一直忙,忙到下班都没动一下。
我收拾好东西,第一次按时下了班。
原来5点钟,太阳还很高,甚至有点热。
我回到房间,自己煮面,吃面、洗碗,拖地,洗衣服,想要把一地的琐碎,慢慢归拢。
可是我心里却空空的,很麻木,很虚弱。
我打开电脑看阿米尔汗的电影。明明是搞笑的剧情,我笑着却又偏偏流下眼泪。
世上没有如果,我抱着电脑睡着了。
直到我遇到了老沈。
他被我的样子吓了一跳。他以为我和薛大哥吵架了,所以才专门带我吃了一顿大餐。
我对自己的事决口不提,努力吃着烤肉,一盘又一盘。
直到老沈劝我道,“其实老薛也不容易,你也该多体谅他。”
我点点头。眼泪却不争气的流下来。
老沈看着不自在,就去一旁打电话。
很快薛大哥的电话就打了进来,我直接挂掉了。老沈看我如此,更相信是我和薛崇升之间出了问题。
手机再次响起,我直接选了关机。
老沈无奈只好给我留下一沓钱。告诉我,薛大哥已经买机票了,他大约后天就会到。
他又劝了我很多,我只道,这里的牛排很好吃,我已经很久没吃肉了,还想吃一盘。
他像怪物一样看着我,拿着盘子一边走,一边打电话。
回来他认真的看着我吃,然后感叹,想不到老薛真敢停了你的生活费。他脑子疯了吧。
其实,即便薛大哥停了我的生活费后,我卡里还是有一些积蓄的,只是我不好意思继续用了。
杨程说的对,我不能永远像一个孩子一样,一边任性,一边接受别人的供养。
我还是那个傲娇的我。
我开始在网上投简历,找工作。
有时候有些人力打来电话,我也在办公室里大方接起,并不避讳马新。
然后我整理好简历去面试。
面试的地点在bhx区的一个地方,我可以乘轻轨过去。
第一次,我看到轻轨上的人潮,各色的面目,以及拿着法杖披着袈裟的化缘的和尚。
这里没人认识我,没人知道我解释不清楚c9,也没有人在乎我说平方千米还是平方公里,对不对。
面试很顺利,因为我有建筑设计院的实习经验,对方我的履历很满意,加上他们也是一家小公司,我对薪资要要求也不高,我们谈的很顺利。最后人力问我,既然这么喜欢设计,为什么没选择留下呢。
我想了想,说,我也很想留下,只是。。。
我无奈地摇摇头。
对方了然。面试的负责人鼓励我说,其实甲方在这里,你也能学到很多东西,我们思考问题的角度更多元化,对你成长会有帮助的,再说了我们这里工作轻松呀,不用加班,不用画图,最适合你这样的小姑娘。
人力大姐姐还补充道,我们这里对外地职工还提供免费的宿舍。真免费,连水电都包,虽然是两人间,但是新人没来之前,只住你一个。
负责人点点头,我们办公环境也好,在高尔夫球场里,安静,空气也好,没事咱们也可以一起打打高尔夫。
我笑着点点头。
3000块,足够我在这里生活了。也足够我重启一个新的开始。
只是为什么我却笑不出来呢。心里为什么还钝钝地痛啊。
最后人力姐姐问我什么时间可以来上班。
我回复,一周以后吧。人力姐姐答应的很干脆,没问题。
就这样,我有了一份工作。
回来的路上,我特意留意了一下周围,竟然觉得很熟悉。细细想,原来我竟然和杨程来过这里。
这里叫做外滩,tJ的外滩。
不忙的那段时间,他开车带我来过一次,我们沿着木栈道散步,海风很温柔,脚下是细细缓缓地水声。我们当时只看了夜景,现在就是它白天的样子,但是应该不错的。
一排明亮的招牌下,我看了一家叫桂发祥的,我记得当时我想进去看看,杨程拦住我说,这都是专门给外地来的人准备的,又贵又不好吃,回头我带你去市区他们的总店,现做的,保真还不贵。
我怕是吃不到正宗的了,那就尝尝这家给外地人准备的麻花吧。
6块钱呢,我买了一根。沉甸甸的。
我咬了一口,竟然没咬动,还有点咯牙。
真是讽刺啊。
我返回公司,马新还在加班,他抬头看了我一眼,问道,面试的怎么样?我点点头,马新很无语,想好了就走吧,是条正路。
我说这是我最后一周了。
他没料到这么块,指指隔壁,我摇摇头,还没说。
他只好提醒我,那边传销的人多,别被骗了,单位最少也得给上五险一金,试用期一个月就得签合同,否则就是耍流氓。
这些都谈好了。
马新又问明天还来吗?我问他,还有需要我做的吗?
他停顿了一下,说道,你愿意来的话,自然就还有。
我答应这一周继续吧,但是今天就不加班了。
以后也不会加班了。
第二天,我早起收拾好自己,吃了早饭,按时到了单位。
马工问了我几个图纸的问题,我都一一解释了。他昨晚应该加班到很晚,打着哈欠说道,今天不去和杨总打个招呼吗?
应该会的,但是我没想好哪一天。我就商量着问马新,你记得周五那天怎么样?
马新笑笑,给我一个算你狠的眼神。
其实我真正打算悄悄地走的。
我并没有太多事情忙,就自己查些房地产公司的流程之类。中午和马新一起去食堂。我感慨这里的鸡腿我吃不着几次了。马新无语地撇了我一眼。
下午我到点就收拾东西下班了。
刚下楼,却被杨程叫住。他脸色很不好看,说有事要和我谈。我忐忑的跟他上了楼。
我悄悄打量这间办公室,我最初画的姚家洼的规划图还挂在墙上呢,还有宝d区的产业园区,我却再也笑不出来。
他好像还有工作要忙,不停的瞧敲着键盘,我就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上网。
突然我们同时抬头看向对方。
杨程继续忙了,我也继续看搜狐新闻。
一直到外面慢慢变成黑色。对面的楼窗口再次亮起一盏盏的灯。
很熟悉的过去,很陌生的现在。
我心里想着应对的话,重复了一遍又一遍,我的银行卡被停了,我实在混不再去了,才找的工作。是bhx区的一家房地产公司,每个月给开4000,试用期3000,我觉得还不错,对了还包住。据说不用加班,工作节奏也不快,很适合我。
可是直到他关掉电脑,一句话也没问。
他拿起桌上的车钥匙,示意让我跟他走。
我注意到那串钥匙很新,并不是大白的。
果然他带我到一辆黑色轿车面前,开了锁。
我犹豫了一下,坐到了后排。
“谁让你坐后排的,至少我现在还是你领导。”杨程有些气急败坏。
三天以后就不是了。我心里默想,胆子却很小,怂怂地又移到了副驾驶。
他发动了车子,我很快闻出一股类似甲醛味道。我开始一阵阵反胃。
“这是院里给配的新车,终于让你等到了。”他自言自语。
我没说话。我对新的东西过敏,这种话确实不好说出来。
他看了我一眼,“你是第一个坐这辆车的人。”
我终于笑了出来,反问他,“你是不是今天对每个坐车的人都这么说的。”
他脸色一窘,吸着气不满的嘟囔,“怎么这会伶牙俐齿,这么厉害了?”
我不说话了,市局那段不美好的回忆再次涌来。
他大约也觉察到了什么,没再说话。
我们找了平常的一家饭馆,简单地吃了饭。
我突然意识到,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散伙饭。
最后一次。
他问我这几天怎么总看不着,忙什么去了。
我说,我不想被资本家剥削了,已经另谋高就了。
他哑然,问我谋到的高就到底有多高。
我答,纹银3000两。
他不屑的讽刺,这点钱就跑了,够你租房子的吗?
人家包住,还是单人间,水电也全管。
他又说,你这样的能过了试用期吗?房地产干什么的,你弄的明白吗?别干三天,让人家给辞
了。
我说,幸好我有在您手下实习的经历啊。本来人家看不上我,我一提建院,人家立马答应我了。好使的很呢。
他撇撇嘴,以后别在地产圈说你是从我这里出去的,我丢不起你这份人。
我点点头,那肯定呀,我就说我从规划所高所长那出来的,这总行了吧。跟您根本就没见过,不认识。
杨程脸色更暗了暗,他和规划所一直不怎么对付,这事我是清楚的。
他接不下去了,继续吃面。
我也吃起来,边吃边问,“这一顿,算是散伙饭了吧。”
杨程看着我,不说话,我也努力忍住心酸,“是就是,说出来怕什么,我又不会骂你。”
“你凭什么骂我?”杨程狠狠咬了一口大蒜,“这顿饭你付钱,我请你这么多了,该轮你一回了。”
好好好。我答应了。幸好卡里这点零钱还够。
“什么时候去那边?”
“下礼拜一。周末我就过去把东西先搬过去。”
杨程明显楞了一下,想说什么,偏偏又没说出口。
吃完饭,我想回宿舍了。他提出开车送我,我婉谢了。因为这趟路我走的机会不多了,想拍几张照片,存起来,算是纪念吧。
可是他坚持要送,说以后你想做坐这辆车,也坐不着了。
好好。都依你。
到了大门口我刚要下车,他叫住我,我说我知道我关门会轻声一点,不会震你耳朵了。
杨程却急了,你怎么就记住这些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本来就是乱七八糟的啊。
他却说他刚才没吃饱,还想去里面吃点宵夜。
我摸摸兜里的零钱,勉强点了点头。
我们找了一个小烧烤摊,坐下。他点了些烤串,又让我点,我急忙拦住,够了够了。没吃饱的人是你,我可一口吃不下了。
他怏怏放下菜单。我解释说我这个月确实囊中羞涩,等我下个月去新东家领了月俸,如果我还回得来,一定请你吃一顿大餐。
他看着远处不说话。
我说的是心里话,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
烤串很快上来,他自己一个人吃,我只好假装欣赏附近的夜景。
他又点了饮料。
我心里开始肉疼。又是5块大洋啊。
考虑好了末?他突然问我。
我点点头。
需要我做什么末?介绍信?实习期评价?三方协议书?
我摆摆手,不用,三方协议,那边给签。介绍信更不用,薪资都谈好了。
高亚,你觉得还有什么遗憾吗?
遗憾?好沉重的词啊。我想了想,问他,那一晚你去找李局他们挨骂了没有?真对不起。
杨程奇怪的看着我,李局?哪个李局?他很快反应过来,我是去开质量例会了,差点赶不上,幸好那天会议推迟了,才刚刚不耽误。
我信以为真,那就好那就好。
高亚,你觉得那件事,你自己心里能过得去吗?
我想了想,摇摇头,这辈子都忘不掉了,也不想在经历第二次了。
其实也没你想象得那么严重,我做建筑得时候,也见过被甲方撕碎了册子仍地上骂的,照样没事,下次该干什么干什么,没人会在意以前的不愉快。
我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缩缩脖子,别人或许可以但是我不行,我已经有阴影了,走不太出来。
所以你就真打算就这样一走了之。杨程提高了声调,连给自己解释的机会,连条退路都不给自己留?
他看着我,我却看不清他眼里的东西。
我觉得我已经给你添不少麻烦了,应该够了。咱们单位也小,在这样下去,我真怕哪天给你折腾黄了。那罪过就太大了。我考虑清楚了,是时候离开了。
杨程却突然怒了,你知不知道,你那点事我已经想办法给你摆平了,你想想那是市局的领导,每天都要看几十本的册子,讨论大大小小的案子论百算,一天光拍桌子都要拍十几次,遇到一两个楞头青太正常了,人家凭什么要一直记得你,你那么招人家惦记吗?我甚至还去找了刘组英院长,我说现在项目上正缺人,人家也跟我这么久,希望院里考虑给一次机会,人家刘院长没等我说完就把我打发了,这事人家都懒得管,我完全可以留下你。我甚至还把你的卷子翻出来,分确实低,但是判的没错,问题还是在你。你把容积率都算错了,根本没法给你分,可是仔细看了看,你是把下营镇的指标给套进去了,我跟判卷子的老贾的解释了,人家说这卷子就是个过场,给你们所里撑脸面的,真要留的人,不来考试都有成绩。你看高亚我忙着你的事,一件件都没耽误。。。
原来是这样啊。
我却心酸的不像话。明明在我心里压得沉甸甸喘不过来气的事情,到了你领导手里就是信手拈来的小事,可是我又怎么面对那些难堪的曾经呢?我的蠢,我的傻,你都看到过了。我一定蠢到家了对不对,我一定让很多人传开了对不对?你能扫平障碍让我留下,却堵不住大家的嘴巴。即便大家都不笑话我,我也克服不了我的心魔。太难受了,我很难面对的。
我并不知道,这一切,都被刚刚下了飞机匆匆赶来的薛崇升听到了。
他一直送我到3号楼门口,我穿过了限制车行的栅栏,他站在栅栏外侧,看着我。
突然他喊住我,认识你这么久,最后能抱一下吗?
他一个人,站在路灯下,朝我伸开了双臂。
我回过头,隔着栅栏凝望他,对着他笑笑,然后摇摇头。
他脸上的笑慢慢僵硬,我则转身上楼。
不必了,我只想忘了你,也请你忘掉我吧。
杨程离开了。
其实他是专门送别我的,因为他明天就要飞去云南。
后来我才知道,他已经为我保留了最大的体面,希望我能忘掉那一段不美好的事情,彻底走出低谷。
他对我撒了最善义的谎言。
我并在以后的岁月里时时感激他。
回到宿舍,我见到了一个身影,是薛大哥。
他风尘仆仆的样子,从漆黑的地面站起来,身旁是一个黑色背包。
那一瞬间,我的心很酸很酸,一头扑到他怀里,放声大哭。
昏暗的楼道里,他抱着我,拍着我的背,哄了我好久好久。
终于发泄完了,我们一起进了家。
可是我的眼泪再也没止住过。
给他倒水的时候,眼泪会滴在我的手上,给他递毛巾的时候,眼泪也会落在地上。
直到他一脸认真的摸着我的脸,心疼的说,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他抱着我,不停的道歉,他说他当时说了气话,他并不是真的要饿死我,他只是想吓唬我一下。银行卡也从来没锁死过,他也一直往里面打钱。
我没说话,只是靠在他怀里,默默的流眼泪。
我再一次在他怀里沉沉地睡着了。
他用毛毯裹住我,连同毯子一起抱在怀里,轻轻拍着我的背,只是他的左肩上的衬衣一夜都没有干过。
直到东方渐白。
我眼睛肿的太厉害,几乎没办法睁开,就起身洗漱,然后拿玻璃杯开始冰敷消肿。
薛大哥小心的问我,你就那么想留那里吗?
我想了想,举着杯子,摇摇头。
他大约看穿了我拙劣的演技,叹了一口气。
很久以后他才告诉我,他在我离开后,去约了刘组英副院长。
刘组英也当场答应了。
只是一切造化弄人。
我再次准点到达单位。因为每去一次,就少一次,也因为我相信了昨晚杨程的话,我天真的以为,我是可以被留下的,只是我自己主动选择了离开。
所以我不在悲伤,还对马新努力挤出一个笑脸。
马新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看我笑得那么勉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无奈的继续干活。
趁马工接水的空隙,我试着打破压抑,主动问他,“马工,杨总为我做的那些,你都知道了,对莫?”
马新看看我脸上的肿眼皮,“能不知道吗?”
我咧嘴笑笑。
不料,他接下来的话,却让我如坠深渊。
“那天晚上,听说,散会后,尹局把黄局给骂了。黄局又把宝d的蔡副局给骂了。李局知道了哪肯呀,就把咱们院的刘院给叫过去骂了一顿。刘军院长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就挨了这么一顿,回来就把组英院长叫了过去,然后不就是咱们老大了,反正那一晚上,就没消停。”
我大脑一片空白,怎么会是这样。
“那,后来?咱们老大。。。。是不是。。。还去了组英院长那里道歉。。解释了?”
马新点点头。
“能不道歉吗?哪会大家都在气头上,说话也都不怎么好听,可是咱们杨总不还得挨个道歉解释一圈吗?这事好在,你不是正式的员工,他们也不好计较太多,哪说哪了。”
我脸色灰白。
“所以,我的入院考试的成绩,老大也早就知道了?”
“这个我不清楚,不过听说,出事那天组英院长还把你的卷子调了过去,大概是知道了。幸亏你答的不怎么样,要不然,咱们老大更不好解释了。”
马新喝了一大口水,“所以呢,我觉得你走这一步没毛病,当个甲方,也挺好,不少挣,也轻松,没事还能折腾折腾设计院,牛逼。”
我全明白了。
根本就没有什么我可以留下的可能,他大约也只是想在一切都已成定局的时候,让我彻底卸下心理的包袱,去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
他为我做了这么多,抗住那么多的雷,最后我连一句感激的话都没有说。
我彻底明白了。
直到下班,我跟马新告别。
他看得出我情绪更低落,小心地问我,明天还来吗?
我点点头。
他给我一个点赞的眼神。
我问他,我还需要交接什么吗?规范,办公用品。
马新摆摆手,“老大出差了,我一个人活都干不过来,哪有空管这些,别带走就行。都放桌子上吧。”
奥,好啊。
我只记住了一句,他出差去了。
路上依旧车来车往,我拿出手机,对着建院那个破旧的大门,拍了一张照片。
算是留做纪念吧。虽然我知道自己不会再有勇气打开相册翻看的。
我走的很慢,边走边拍。
气象台路公交站牌、湖南辣妹子饭馆、华润万家、吴家窑立交,最后NK大学。
我把这一路都拍进手机里,然后再默默跟这一切道别。
晚上我回到家里。
薛大哥,擦干净我的眼泪,皱着眉道,“怎么又哭了。没听到什么好消息吗?”
我摇摇头。他们都是骗人的,假装告诉我能留下,实际根本没有,都是假的。
薛崇升很疑惑,但是我已经没有力气去想了,我告诉他,我不想考研了。
薛大哥点点头。
然后我说我已经在bhx区找了一份工作,下周一就开始上班。
薛崇升不可思议的看着我,我擦干眼泪,倔强的表示,这里我再也不想待一分钟了。
真的想在这个城市留下?不后悔。
我点点头。bhx区离这里挺远的,我可以一个人住单位宿舍,安安静静的生活,靠自己双手养活自己。那里还有外滩,有公主号邮轮,有大海,和青岛很像,也很适合我。
薛大哥抱着我,听着我对以后幼稚的设想。
最后他说了一句,好吧。
我一个人去了新公司,位于一家高尔夫球场的会所里。
果然环境很好,周围是绵延起伏的土丘,还有点缀其间的小湖。
同事们都对我很照顾,工作简单,我觉得自己没选对。
就是等下班后,我一个人站在宿舍的阳台上,眺望这片草地时,总是会流泪。
心里空落落的遗憾。
我告诉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慢慢的变好,越来越爱笑,听听人事姐姐聊聊塘沽人的八卦,甚至会去球场里散散步,顺便看看各种鸟儿。
直到那是一个周一。
临近下班前,我突然接到那个熟悉热电话。
我犹豫了好久,才接起来。
“小高同学,下班了吗?”杨程大约是在开车,“我上周出差今天刚回来,你过得怎么样,适应吗?”
挺好的。
“你们做什么的,有没有需要设计的,我可以打折,要不要合作一下。”
我突然笑了出来。有是有,但是我没有那么大权力。
他很遗憾,又乱扯了好一会,最后告诉我,“你能回来吗?我请你吃饭。上一次你请的,我还没还回来。”
没必要了吧。
真的不考虑了?那好吧,照顾好自己。对了我下周还会出差。
放下电话,我突然觉得很不安。
我思索片刻,终于央了同事顺道捎我去了塘沽轻轨站。
上了轻轨,我直奔熟悉的天津站,然后倒了2路公交车。
大约4个小时后,我终于赶到建院门口。
我的勇气以及全部力气在那一刻全部用光了。
我望着那个破败简陋的大门,默默想,我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回来呢?
我转身去了对面不远处的的麦当劳,隔着玻璃,静静看着对面的行政大楼。
一路奔波让我精疲力尽,当那一口气被泄掉后,连头痛的毛病都犯了,然后就是干呕。
我点的餐一口也没办法吃下。
终于我狼狈的再次逃离。
我在心里告诉他,我来过了,也看过你了,我走了。
不久以后,他拿出所有积蓄,买了一套小小的房子,在一栋高层里,也没有花园。
他辞去了包头公司的工作,在bhx区一家小小的设计院,做起了结构设计师。
一年后,房子交付,他为难的告诉我,他手里积蓄不太够,想用我的公积金办理贷款。
而他的单位,只按最低标准缴纳,公积金太少,根本不够用。
前提是,我需要和他先结婚。
我问他,爱不爱你也没关系,对吗?
他点点头,有我爱你就够了。
我同意了。
不管我爱不爱他,他已经为我做了这么多了。
结婚的那一天,他选了2月14情人节。
领完那个红本本,他带我去商场选了一枚戒指。很漂亮,也很贵。
他说,高亚,你以后能不能叫我老公?
我摇摇头,以后我就叫你大哥吧。
像亲人一样,我们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互相陪伴,互相取暖,永远不变。
他拥着我,在我头顶祈求,高亚,忘了他,好不好。
我忍住眼泪,点点头,再给我一点点时间,一定会的。
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