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的欲望又是惊人的一致,两人很快结成了团伙,成为后宫中最强的帮派联盟。王安等太监在后宫逐渐被排挤,客、魏的权力覆盖了整个后宫;到最后,竟发展到可以左右朝廷政令,铲除异己,诛杀大臣的程度。这不能不说是天启帝始料未及的,同时也是他执政期间的最大失误。接着魏忠贤又与朝堂上的一些文臣如崔呈秀之流相勾结,大肆排挤东林党人,逐渐的掌握了内阁和六部。此时天启帝把一切都抛之于脑后。新官上任三把火,他的三把火烧完后,便没了新鲜。面对每天来自全国各地的奏章堆满了龙案,他有些不耐烦了,也没了兴致。还是算了,天下大事先放在一边,我还是接着琢磨我的机关盒子吧。他让营造处在乾清宫边上布置了个木工房,木案和工具设施一应俱全,自己闲时就跑到这里,醉心于木作工艺的乐趣中。
朱由校在未得到太子孙封号前,只是太子府家中成员之一,不过衣食无忧而已。过着并不比富贵人家孩子强多少的生活,也不受人关注。直到他爷爷万历老皇帝临死前,他才得到太子孙的封号。在这不经意间,他的生活也开始发生变化,周围人全都对他恭敬有加。这一切来得有些突然,他还没来得及领会“太子的儿子”和“太子孙”这其中的不同之处时,他又上位变成了“太子”。真是人生惊喜不断,多少人为了得到这个位子而绞尽脑汁,父子翻脸,手足相残,费尽心机仍不可得。而他不争不抢,且还没有竞争对手来与他相争,这一切就全都归属于他了,不要说别人看起来突然,他自己也很懵圈。
要说眼前发生的一切让人感到神奇,可接下来的一幕是则是更让人惊愕了。还是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他又完成了从太子到天子的华丽转身。同样是他朱由校,可称呼和地位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成了大明天子,万乘之尊的皇上。这接踵而至的大事令他应接不暇,也说不上是喜还是悲。要说喜,就是他从一个贪玩不懂事的少年,一个跨步跳就跃上了天子的宝座。而看到这里也许会有人不明白,他不喜也就罢了,这悲又从何而来?想不明白吧,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爷爷没了,爹也没了,能不悲吗。虽说朱由校并没有得到两位亲人的多少关爱,可他也没什么怨恨。看来帝王之家的骨肉亲情确实没我们想象的那么浓厚,这才有“薄情无过帝王家”之说。本来稀落的直系亲属中也没几个可以亲近的人,这又走了两位,心情并不好受。可当皇上并不是他自己的选择,而命运就是这样不公,有些人觊觎这个位子,费尽心机甚至以命相搏,却终其一生至死未能如愿;有人不闻不问,看也不看,想也不想,却推都推不掉,朱由校就是这后者。
在他看来,当皇上哪有做工匠开心。每天一看到龙案上那些堆积如山永远也批不完的奏章,就令他无比烦恼。而工匠只需一间斗室,一张木案和几把工具就可陶醉于创作的快乐中,由着自己性子,天马行空般驰骋着艺术的想象,最后看着至精至美的器物,那是何等的畅快淋漓,其乐无穷。可如今这一变化之快让他极不适应,直到现在这一刻,身子已经坐在皇极殿中高高在上的雕龙宝座上,可心里上却还是摆弄机关盒子的小工匠。面对着殿前跪下的一群文武大臣,他的眼睛却左右环视着身下的龙椅,欣赏着做工的精巧,同时也在思考哪里还有可以改进的地方。直到掌印太监一声咳嗽提醒,他才抬头看着宝座下的文武官员,想起了自己身份,定了定神,目光盯着离他最近的杨涟。
杨涟字文孺,湖广应山人。生于隆庆六年,万历三十五年进士,于礼部观政,后出任常熟知县。为政亲民,常青衫布履,深入田间、民舍,微服察访,深受百姓拥戴。因“举廉吏第一”,升为户科给事中,不久又改为兵科右给事中。杨涟为人光明磊落,从不奉承权贵,自万历后期就一直坚决支持朱常洛。他把稳定太子的地位与爱国忠君联系在一起。朱常洛登基后,他又联络朝臣,共请郑贵妃移宫,消除郑贵妃内宫势力对新君的威胁,得到泰昌帝认可和赞赏。泰昌帝驾崩后,又是杨涟,率人将朱由校从内宫中抢出,背上轿子抬至文华殿,举行了“正东宫位”的典礼,今日在乾清宫继承大位也是在他一手安排下进行的。
杨涟见皇上看他,想起了昨晚两人商定的加封黄师木一事。杨涟在了解事情经过后,考虑到黄师木在木工及建造领域上的能力,建议将他任命为工部营缮清吏司主事,正六品官职,于是上奏请封,皇上准予。
营缮清吏司是工部下设的机构,主要是负责建造维修坛庙、宫府、城垣、府第、仓库、廨宇、营房、衙署等机构的部门。这个职位也确实需要一位懂建筑专业,且技术和能力都很强的人来担当,这六品官也不大,仅比七品知县高一点。杨涟为人正直,知人善任,深得泰昌帝信任,泰昌帝病重时曾单独召见他,这临终嘱托相当于顾命大臣,满朝文武都很信服他。朱由校也知道杨涟对黄师木职务的建议是充分考虑到了他的专业特长,非常合适。
接下来天启帝又继承父亲遗诏,正式追封祖母王恭妃为孝靖皇太后。这里还有个插曲,为什么是由朱由校来继承遗诏追封自己的祖母,而光宗自己怎么没有去做。原来朱常洛继位后,最迫切做的就是对母亲的追念;母亲一生为他吃了太多的苦。十三岁前一直守护着儿子,直到被郑贵妃挑唆母子分开,十余年见不到儿子。她日日哭泣,以至哭瞎了双眼。对万历的无情、郑贵妃的迫害、旁人的冷眼和冷宫的凄苦,她全然不惧,唯靠着信念苟活。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才见到已经做了父亲的儿子。她欣慰叹道:“儿长大如此,我死何恨。”这感天动地的伟大母恩让朱常洛终生不忘,他对母亲亏欠太多,但限于当时环境和形式所迫,他无力为母亲尽孝。在母亲生前没能为她做一件小事,留下终生遗憾。等他当了皇上终于可以为母亲正名,以此来安慰九泉之下的母亲,也算是回报于万一。可他急于做的事太多,也着手准备了,只可惜,还没等到追封仪式举行的那一天,朱常洛自己却先倒下了。
正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