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陆琴怡“铮”的一声拨动古琴,萧景兰微微晃了一下神,旋律逐渐起来,萧景兰沉默了片刻,缓缓闭上了双眼。琴声舒缓开阔,但很快直转而下,荡漾出一派悲婉哀绝……
萧景兰缓步步入了一片竹林,和煦温润的细雨如细丝般溅落在竹叶上,将竹叶压出并不明显但又曲线优美的弧线,然后从叶片尖端滚落,“滴,答”,无数水滴都这样下落:滴,答。像一曲温和舒缓让人如浴和风一般的合奏曲。萧景兰慢慢走入竹林深处,她心里隐隐有畏惧,也有渴望,她知道会有什么,她又害怕会再次看见那些她早已心知肚明的人和事,可她还是执着地走进了深处,因为她,没有办法拒绝再次见到那些人和事,哪怕她已经心知肚明。萧景兰昂首而行,一步步,小心翼翼,又充满憧憬。
“阿兰。”萧景兰狠狠一抖,声音从她左手边传来,她甚至还没转头,就鼻头一酸,萧景兰死命咬住自己的嘴唇,努力让泪水不要流出。她轻轻转身,轻轻走进,在竹林层层遮蔽处,在雨声渐渐消逝处,在琴声重重悲怆处,她终于再次见到了她的执念、她的得不到、她的梦魂萦绕——自己的哥哥景殇一身青黑广袖深衣,母亲一身湖蓝三重衣,还有他们身后模模糊糊的高大身影,是自己的父亲吗?哥哥抱着琴,微微笑着,而自己那面目模糊的母亲,哪怕萧景兰看不清她的脸,她依然知道母亲满脸满心的都是温柔,而父亲似乎在频频点头,像这世上任何一个看见自己妻儿而因此心生满足和爱意的父亲。“阿兰。”好像是母亲在唤她的乳名,母亲伸出手,一家人依偎在一起,就像在等一个刚刚出去玩耍而回家晚的孩童。萧景兰尝到了嘴里的血味,她忍不住歪头想要阻止眼泪的滑落。她缓缓伸出手,想要握住母亲的手,她一步步向前走去,她贪婪地看着他们的模样,一点点记住,这是她在梦中也不会看到的人啊,却只能在一场虚幻琴声营造出的意境里被唤出。“阿兰,和我们呆在一起……”母亲轻轻道,他们都看着自己……是她无数次祈求和幻想的梦境啊……萧景兰怔怔地向前走着,她就快碰到母亲的手了——“啊啊啊!”萧景兰痛苦地扭过头,在手接触的刹那,竹林扭曲消失,扭曲成魑魅魍魉游荡的黑寂森林,扭曲成鬼哭狼嚎此起彼伏的血腥沼泽,扭曲成萧景兰永远不敢回头的那片阳光下广阔的荒野……她的颠沛流离、她的刻骨铭心、她的痛彻心扉……
“铮!”
陆琴怡手下一抖,原本流畅的琴曲突然出现一个错音,陆琴怡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萧景兰,怎么会?她营造的心境明明已经非常完美地困住萧景兰了啊,可是她刚才清楚地察觉到自己的琴曲居然开始影响自己。陆琴怡不相信,接着弹下去,“铮!”又是一个错音,甚至自己开始走调了,陆琴怡感觉到这走调的琴音中有一种可怕的悲伤,远远深沉过自己原本所弹奏出的悲伤,悲伤到甚至可以紧紧攥住陆琴怡这个弹奏者的心。陆琴怡开始感觉到呼吸困难,有一种极其浓烈的情绪正在酝酿……
“铮!”陆琴怡难以置信地再次抬头看向萧景兰,萧景兰低着头,眼睛睁着,却不知看向何处,她竟然弹起了煊熹!陆琴怡咬牙接着弹,“铮!”可是她的琴音总是能在萧景兰偶尔拨动的琴音中走偏,终于萧景兰开始如狂风骤雨般弹起煊熹,陆琴怡的琴音已经渐渐迷失了……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穗。行迈靡靡,中心如醉。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1]
哥哥曾经弹奏的曲子在萧景兰手下再次流淌,她的恐惧、她的不舍、她的悲痛,恐惧被她转化为复仇的怒火,不舍被她深藏在心底,那些说不得、求不得、留不得,她别无他法,只能全部化为悲痛,倾泻而出。如果我永远都无法再见到你们,你们会在我的梦中出现吗?如果我的梦里连你们都没有,我还应该去哪里找你们呢?我连在幻境里都无法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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