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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细研读《北史·斛律光传》,斛律光遭人诬陷谋反而全族诛灭,邢祖信去抄他家时,却只发现解斛律光家中仅十五张弓,一百支箭,还有朝延赐予的两支长矛。
“......家风严明,官位显赫,家资丰厚,却依然节约省俭,疏于声色玩好,不经营家产,不谋取财利,杜绝一切馈赠贿赂,不结党营私......”
他只觉心如刀绞,通篇文字犹如活生生的影像一幕幕在眼前展开,每一句描写都鞭打着相应的记忆,一寸寸苏醒。清醒如利刃般割在身上,疼得他五脏六腑开始痉挛。
一包纸巾落在他的面前,尚云抬起朦胧泪眼,对面一个女孩朝他微微一笑,手指了指自己的双眼,他点头感谢,却起身去了洗手间,在水池旁双手接水洗脸,然而双手捂面,肩膀犹如秋叶般剧烈抖动。
当天夜里尚云开始发高烧,梦里生生死死、反反复复。模模糊糊间像是走在山间小道,随胞弟一齐钻入古峰狩猎。为追一只黄狐,却在山脚下遇到一个瘦骨伶仃的老人,神情安然,颇有仙风道骨之相。
那老人走不动道,他便善心蹲下背起老人,按照他的指引找到桃源草居。老人道了谢,又叫住他,“贵人留步,你命犯劫煞孤辰,刑克厉害。不得不防。”
“休得胡说,亏我好心帮你。”尚云拂袖就要走。“斛律世家荣光正盛,枝叶繁茂,何来命犯孤煞之说。”
老人似乎并不生气,接着说道:“初年主家豪富,中年之后刑亲克友,除了15岁内的亲友可幸免于难,其他亲友无一幸免。若无大举善念化解,将三生三世命运反复,一辈子孤苦伶仃,六亲无缘,孤独终老之相啊!”
尚云气得七窍冒烟,不再听他胡诌,只当是恶意诅咒。若不是见他年老力衰,真应该一掌了他性命。
然而转眼才一七之久,全族人等尽数迎来了灭顶之灾。
毕生尽君报国,一生为民为国,福报未了。他转生投胎至一代富豪“古家”,古力详中年得子,取名古尚云,珍捧之意不言而喻。从小带在身边,悉心栽培,却在古尚云十二岁这年迎来苦厄命运,全家死于非命。
他在殡仪馆转生,逃过一劫。
一生的经历竟像压缩过的影片,以快进形式重温。然而,场景转换,他身临一个陌生地界,看到一个女孩在白茫茫的迷雾里号陶大哭,他走近一看,发现那女孩竟是九月。
“九月!九月!”任他怎么喊她,她也听不见,只顾满脸泪水轮番呼唤她的爸爸妈妈以及奶奶。
他费尽全力挣脱梦魇,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浸湿,像刚淋了雨。“15岁?15岁!”
史书上记载着,斛律家族15岁以下被赦免!
正如梦中老人所言。
尚云去洗手间,用水洗了把脸,看着镜中铁青的脸庞余惧未消,嘴唇颤抖则像是涂了血色,呼出来的热气像是刚烧开水的蒸汽一样,烫人。他虚软的胳膊微抬,用手背探探了额头,高烧仍未退。
九月,九月今年也正好15岁!
犹记得梦中九月孤身一人,嘶声裂肺地喊着家人......他缓缓摇头,像是要说服自己,嘴里反复念叨:“不会的,不会的,慕家不会有事。这只是梦,只是巧合。这是二十一世纪,不是北齐!”
他脚底虚浮,跌跌撞撞回到床铺。头很昏沉,意识却出奇的清醒。
熬到了天亮,他在同学的搀扶下去了校医处,生平第一次请病假没去上课。
晚上金志高来找他,尚云已经退了烧,虽精神萎靡,却信守承诺陪同前往。